揭秘“生物导弹”ADC药物进阶之路:如何击败大BOSS“连接子”
创新药研发向来不易,ADC更是如此。
从1913年ADC理论初现雏形,到第一款ADC药物获批,经历了近90年时间。然而第一款ADC药物的获批,并未成功开启属于ADC的时代,还因为副作用太大于2010年退市。
直到2019年,FDA批准了三款ADC药物,ADC药物才初见曙光。
ADC从理论出现到药物落地,时间跨度如此之久,足以说明ADC的研发难度之大。毕竟ADC药物的制备,要素太多。
从抗体筛选到毒素选择再到连接子和连接方式的选择,这些要素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将这整个过程想象成打怪兽通关的话,那么,抗体和子弹头的制备只是小case,连接子才是大boss。
由于连接子连接着弹头和抗体,如果连接子不结实就容易提前断裂,误伤正常细胞,但太结实又可能达到战场也不断裂,放不下弹头,又会达不到杀伤效果,影响药物的治疗窗口。
因而,既要连接子在血液中不能断裂,又要连接子进入肿瘤细胞后马上断裂。这看似矛盾的要求也成了连接子开发过程中的主要挑战。
/ 01 /
张弛有度的理想连接子
ADC由三部分构成,抗体+连接子+毒素。在毒素和抗体制备完成后,连接子将二者连接在一起,最终构成一个完整的ADC。
虽说连接子既不像抗体一样能直接靶向肿瘤,也不像毒素一样能攻打肿瘤,但它的重要性并不亚于二者。
因为,再强的武器瞄错了敌人也是徒劳。如果没有稳定的连接子将抗体和毒素稳定连接,就可能会出现抗体和毒素中途掉落的情况,这会导致,不仅干不掉肿瘤细胞,反而还会误伤了人体的正常细胞。
因此选择一个合适的连接子对于制备一款成功的ADC来说至关重要。理想情况下,连接子需要同时具备以下三种特性:
第一,连接子在血液中具备稳定性。
因为ADC药物的半衰期比较长,所以需要连接子的性质稳定,这样才能防止连接子在血液中被分解提前释放毒素。
如果连接子在血液中不够稳定,就会导致ADC在进入肿瘤细胞之前就被分解,药物对肿瘤的打击作用就会降低,甚至会误杀其它细胞。想想看,还没到达战场,武器就丢得七七八八,仗还怎么打?
第二,连接子能准确在目标位置释放弹头。
ADC就像携带核弹头的导弹,讲究必须一击即中,打歪了不是闹着玩的。
试想一下,作为抗体导航和毒素弹头的连接器,如果连接子到达指定位置却无法释放弹头,那便无法精准杀伤肿瘤。反过来,如果连接子提早断裂,弹头便会打入友军阵营,给自身带来极强的副作用。
第一款上市的ADC药物Mylotarg,就是因为连接子不能选择性释放,出现脱靶问题,产生了很强的肝毒性,加上药效一般而在2010年被退市。虽然2017年Mylotarg又恢复上市,但FDA对它打上了黑框警告其毒性。
第三,连接子要有一定的亲水性。
ADC的疏水性越高,被清除率也越高。这是因为毒素多为疏水性,疏水性的连接子与疏水的毒素结合后会促进ADC的聚集。聚集后的ADC很容易被免疫系统发现,当作异物被迅速清除,这会导致进入肿瘤细胞发挥作用的ADC数量减少,药效降低。
总的来说,除了具备亲水性,还需要连接子张弛有度,当稳则稳,当断则断。这一看似矛盾的要求,使连接子的研发面临极大的挑战,也一度导致在第一代ADC后出现断层,近十年没有新ADC药物的问世。
不过,随着技术的进步,连接子种类增多,也越来越强,接近于理想状态。
/ 02 /
连接子的三次迭代
围绕着连接子,ADC进行了三代升级,逐渐分化出了可裂解连接子和不可裂解连接子这两种流派。
先来看可裂解连接子。顾名思义,就是进入细胞后可以裂解的连接子。根据裂解机理不同分为,化学裂解连接子和酶裂解连接子。其中,化学裂解连接子包括腙键和二硫键,酶裂解连接子主要包括葡萄糖键和多肽键。
以Mylotarg为代表的第一代ADC选用的,多为酸依赖性断键的可裂解连接子。其作用机制说起来很简单,根据血液和肿瘤细胞内PH值的不同,而进行选择性断键,典型的例子是腙键。
Mylotarg使用的腙键,理想状态下只对酸性环境敏感,一旦ADC转运到溶酶体内(pH4.8),在酸性环境下就会通过水解断键,使得毒素释放。
但实际情况却与想象不同。在体循环中(pH 7.4),尽管处于碱性环境,腙键也会缓慢水解,从而导致毒素在血液中缓慢释放,产生脱靶毒性。
为解决这一问题,第二代ADC选择了不可裂解连接子。
相较于可裂解连接子,不可裂解连接子不会发生脱靶,稳定性要强很多。
使用不可裂解连接子的ADC药物被肿瘤细胞内吞后,进入溶酶体进行降解,抗体被蛋白酶降解为氨基酸,而连接子不会被降解,最终形成氨基酸-连接子-小分子毒物复合物。
硫醚连接子是不可裂解连接子的最常用的。第二代ADC的代表药物,T-DM1采用的就是硫醚连接物(SMCC)。
虽然相比第一代ADC,第二代ADC得到了加强,但其仍然存在不足,即不可裂解连接子无法发挥旁杀效应。
可裂解的连接子在ADC药物被裂解后,释放出来的小分子毒药物可以穿透细胞膜,并杀死周围的肿瘤细胞,这就是旁观者效应。
与此相反,不可裂解的连接子,抗体部分即使被蛋白酶降解,仍有氨基酸残基与连接子和细胞毒物相连,这种带电荷的降解产物无法穿过细胞膜,自然也就无法发挥旁杀效应。因此,这类ADC药物虽然稳定性高,但肿瘤杀伤力比较逊色。
到了第三代ADC,兜兜转转又选择了可裂解连接子。不过与第一代可裂解连接子的机制不同,第三代连接子选择了酶依赖性连接子。
也就是根据肿瘤内和血液中酶的不同,选择肿瘤细胞内特有的酶来使得连接子断裂。相比酸依赖性连接子,酶依赖性连接子的稳定性要更强。
Val-Cit(缬氨酸-瓜氨酸)二肽是ADC中最常用的可裂解连接子,它可以被溶酶体内的组织蛋白酶所剪切。肿瘤细胞溶酶体内的组织蛋白酶含量远高于血液中溶酶体含量,所以这种连接子在血液中有比较好的稳定性。
ADC药物Polivy使用的就是Val-Cit连接子,不过由于本身疏水性较强,造成ADC聚集和沉淀,导致它很难有高DAR(药物抗体比)。
每个抗体上连接的细胞毒药物的个数即为药物抗体比。从下图中可以看出,当DAR越大时,ADC药物的药物代谢速率增加,半衰期降低,全身毒性也会随之增加。
但也并非越大越好。DAR过大,ADC药物就很容易在血浆中聚集进而被清除;DAR过小,ADC药物可能无法达到理想的治疗效果。研究普遍认为,DAR在2-4之间是ADC药物的最优选。而连接子的主攻方向,也主要围绕着如何提高它的亲水性和DAR。
DS-8201的出现,是一个颠覆性的变化。核心在于,它的连接子不只满足于稳定不脱落,还朝着追求药效的方向改善。
/ 03 /
ADC快速发展,
连接子还需要更强
第一三共的DS-8201之所以受到如此高的认可,新的小分子毒素和旁观者效应很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连接子的进步。
DS-8201采用的是GGFG四肽连接子,很好地解决了DAR过低的问题。
这种可切割的亲水多肽连接子既阻止了聚集体的产生,还打破了以前DAR在2-4之间的限制。
DS-8201的DAR最高可以达到8,同时DS-8201还有很强的旁杀者效应,这也是为什么DS-8201能够在头对头的临床试验中战胜T-DM1的原因之一。
当然,除了前述连接子外,还有许多连接子处于研发路上,例如磷酸酶和焦磷酸酶连接子、-半乳糖苷酶连接子、硫酸酯酶连接子等。
随着连接子问题的解决,ADC的发展步入黄金时代。目前全球获批ADC药物已有14款,其中9款都是近3年获批上市。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ADC的进步也不仅仅归功于某一方面的进步,而是抗体、毒素、连接子、连接方式等多方面技术的积累而成。
从第一代ADC到第三代ADC,跨越了20余年,经过数次技术升级,最终才迎来ADC的高光时刻。尽管如此,但不得不承认的问题是,已经上市的ADC仍然存在着未解决的问题。
一方面,目前连接子还不能做到完全稳定,毒素仍然会在正常组织中部分释放。
这也导致了ADC药物的不良反应较多,无论是第二代ADC药物T-DM1,还是第三代ADC药物DS-8201都存在着诸多全身不良反应。
不良反应也导致了ADC药物的治疗窗较为狭窄。这意味着用药剂量或血药浓度一旦出现小的差异,就可能导致治疗失败或严重的不良反应,这极大地限制了ADC的治疗潜力。
另一方面,有限的连接子不能满足快速扩展的有效载荷的需求。
随着技术手段的进步,ADC将不仅仅作用于治疗癌症,还可以治疗微生物感染、免疫调节等。
因此ADC的有效载荷也将不局限于毒素,新型载荷可以是抗炎剂、抗病毒剂等。随着有效载荷的更新换代,做为配套设施的连接子也需要同步更新。
我们仍然需要更多更强的连接子,以锻造出更强的AD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