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塘小学
周塘是我的家乡,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周塘小学是我读书的学校,我的小学一、二年级都在这所学校度过。
说到学校,周塘小学两个年级也就二十来名学生,一名老师。最初是在一间三、四十平方米的破房子里,后来搬到一个拥有七、八十平方米的还算较新的房子中。在破房子里时,课桌、凳子也与房子一样破,下雨天房子会漏水,而桌子上的裂缝也时常让笔和橡皮掉到地上,有的还直接可以让书本掉落地上。凳子都唧唧歪歪发出不同的声音,节奏倒还协调。
新的教室,课桌、凳子也换了新的。所谓新的,也就是队里请木工用一些村上砍的树加工而成的。不够高大上,倒也结实。只是,每张课桌和凳子,都有自己的特殊标志,那就是一个个黑斑。黑斑是天然的,木工师傅也无法将其清除。而有的课桌和凳子上的树的年轮,倒是很别致,甚至有点雕刻的意味。
我们的老师姓袁,名叫袁志恩,是从外地一所学校调过来的。据大人讲,袁老师十六、七岁就当老师了,已经教了二十多年的课,是一位老教师了。确实,听袁教师的课,是很有意思,他会给我们讲故事。尤其是我,由于外公是个读书人,打从我两、三岁时就教我认字、教我打算盘、教我练习写字。因此,一年级刚开学,在其他同学一个字、一道算题需要教很多遍的情况下,我都是一遍就会。袁教师说我聪明,还对村里的人讲,他上了二十多年课,没有遇到像我这么聪明的。
我哪里是聪明,不就是有一个读书人外公嘛,比其他孩子先学了而已。即便如此,村上的大人们对我也是刮目相看,连与大人打牌,他们都会看我出牌,感觉我有多么能耐一样。实际上,也就与他人一样,没有特别之处。
确实,先学与后学,还是有些差距的。尤其对我们这些根本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的农村孩子来说,家里有一个可以教自己读书写字的人,确实沾光很多。那时候,我们家的书,也是村上最多的。很可惜,我认字不多,很多书根本没法看,外公也没有把那些书给我看,直到后来被造反派全部拿去烧掉,只剩下一本小人书,半本小说。小人书是《鸡毛信》,半本小说是《野火春风斗古城》。《鸡毛信》我少说看了500遍,《野火春风斗古城》也看了上百遍。特别是《野火春风斗古城》中的金环、银环,让人特别钦佩。因为,她们的机智、勇敢、坚强,真的让人热血沸腾。
在周塘小学读书的两年时间,说是读书,实际也经常受到各种干扰。村上有一位民兵营长,动辄就把我们带出去批斗这个、批斗那个。如果谁要不去,他还会拿出民兵营长的淫威来,吓唬我们这些孩子。有一次的晚上,他还拉着我们到本大队一位也短期教过我们的老师家里,去批斗那位老师。第二天,民兵营长被村里很多人痛骂。
而在读一、二年级的时候,还经历过吃忆苦思甜饭。村上四个队一起在操场上,架起四只大锅,里面放的全是萝卜樱、大麦,还有坏掉的山芋等,反正是做得越难吃、越有成就感,且必须每个人都吃。不吃的,就是忘本,就要批斗。一名孩子因为吃不下,就被家长狠狠打了一顿,鼻子都打出血了。
读二年级时,民兵营长还逼着袁老师请人讲革命故事,尤其是地主老爷怎么压迫穷人的故事。由于我们村没有这样的地主老爷,也就只有一户富农。至于富农怎么评上去的,大人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家富农不是与贫下中农一条心的。最终没有办法,就请了我小公公(我外公的弟弟)来讲。我知道,我小公公也没啥可讲,就只能讲些小时候怎么没有吃的,被富农家打过屁股什么的,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后来,袁老师回到镇上教学去了,我也去其他地方上学,再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袁老师有个女儿跟我年龄差不多大,而我的同学当中,也有一位姓袁的女同学,与袁老师一个村,我就一直以为她就是袁老师的女儿,总觉得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直到前几年,有一次同学聚会,我问了问她,才告诉我,她并不是袁老师的女儿,是她们村另一个人。
周塘小学从成立到取消,也就十来个年头,期间换过几位老师,而袁老师是教课最好的一个,也是对我最好的一个。只是,从离开周塘小学,一直没有去看望过袁老师,是我的一大遗憾,也是总觉得对不起袁老师的地方。也许,人就得有一些遗憾伴随吧。只是,这个遗憾有点大,有点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