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蔚来汽车总裁秦力洪：“形成共识过程中的不共识”才是新生企业的机会

红星资本局原创

记者|吴丹若

责编|任志江 编辑 郭庄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回望2022年，对新能源车企来说，可谓痛并快乐着。

根据乘联会预计，2022年新能源车市场有望实现全年650万辆的销量预测。截至到2022年11月，新能源车国内零售渗透率已经达到36.3%，其中自品牌中的新能源车渗透率56.5%，豪华车中的新能源车渗透率32.1%。

但你也会发现，2022年整个汽车行业其实是负增长的，芯片短缺等问题始终如影随形。

中国汽车市场正在发生怎样的结构性变化？分化和竞争会进一步加剧吗？

对新能源车企来说，2023意味着什么？

在2022年即将离去，2023年即将到来之际，红星资本局独家专访了蔚来（09866.HK；NIO.US）汽车联合创始人、总裁秦力洪。

↑蔚来汽车联合创始人、总裁秦力洪 图据视觉中国

任何一个公司

都要保持前瞻性，和趋势站在一起

红星资本局：蔚来2022年发生了什么重要事件？取得了怎样的成绩？

秦力洪：我们坚持持续打造“体系竞争力”。第一是车，第二是全生命周期服务，第三是数字化体验，第四是超越汽车的生活方式，蔚来从4个方面重新定义用户体验。

在战略、商业模式和核心能力上，我们积极拓展资本市场，坚定地全面自研，开始产业链的垂直整合，全体系复制和落地到欧洲，开启订阅模式，谋划和筹备新的汽车品牌，开始考虑围绕车的新的产品和品类。蔚来2022年在香港和新加坡上市，是全球汽车行业第一个在三个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的公司。

在系统层方面，2022年蔚来第二代平台产品开始交付，一系列自研成果开始上车交付，第三代平台也在研发中。

数字体验方面，第一，2022年我们走向了海外市场；第二，是蔚来换电站实现了无人值守；第三是围绕着车辆使用开始研发手机。无人值守不仅是技术问题，更是整个换电网络长期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目前已有约150个蔚来换电站开始无人值守。

2022年蔚来汽车的保有量增长了3倍，不满意投诉的绝对数增加了约30%。截至2022年12月12日，蔚来APP累计有超过500万注册用户，日活超38万；全球有92座蔚来中心、300家蔚来空间；上线的车主福利合伙人店铺超3000家，覆盖137座城市。

截至12月12日，蔚来在中国市场布局了1255座换电站，其中高速上有332座；2185座充电站和12773根充电桩；接入了超过61万根社会第三方快充桩；在欧洲市场到2022年年底要建成约18座换电站，到2023年年底要建成超过120座换电站。

2022年11月25日是蔚来成立8周年，我们提出了“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我觉得，任何一个公司都要保持前瞻性，和趋势站在一起，要有自己的远见，并且相信它，用很长的时间来实践和迭代它。

红星资本局：蔚来今天的战略和8年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秦力洪：战略方向和骨架都没变，战术上越来越细化和精炼。2014年8月，我和李斌谈蔚来这个创业项目时，他已经算好了换电站的成本、电费、值守人数、用工成本、人均工资……今天回过头来看，方向上80%都在做，50%的内容偏差不超过20%。

和8年前比有严重偏差的，一是当年我们假设电池成本会以线性速度下降，但现在是以突跳的姿态攀升；二是没有预见到全球化的道路有这么大的挑战；三是没有预见到蔚来的换电站是分布式的。

行业里很多事情最终都会形成共识，但是我觉得“过程中的不共识”才是新生企业的机会。蔚来很多方面都要做好经受长期质疑和讨论的准备，用结果来证明我们是对的。

不断推新车型会带来增量

蔚来正面“缠斗”BBA已经开始了

红星资本局：蔚来2023年会有多达8个车型。为什么不断推出新车型？这会带来哪些挑战？

秦力洪：有人说智能电动汽车时代应该做爆款，不应该做很多花边车型。我一直认为，消费品越高端，需要越丰富；越是针对实用性的市场，能力需要越聚焦。举个例子，穿优衣库不怕撞衫，穿几万元的奢侈品牌，介意撞衫的人就多。

不断推出新车型会带来增量。2023年我们将有7个以上的车型同时在售，这会给研发、管理、销售服务都带来挑战。但我觉得应对挑战的方法不是做减法，而是做好体系化的思考，做好平台化的产品规划和零部件的集中采购，包括部分的自研。

蔚来一直学习和致敬宝马，产品线的布局也比较像。蔚来和BBA正面的“缠斗”已经开始了。

在欧洲坚持长期主义

坚信智能电动车是汽车的终极形式

红星资本局：中国车企出海是大势所趋，蔚来如何评价出海这件事？相比欧洲市场，北美市场的难点在哪里？

秦力洪：我们在欧洲坚持长期主义，切忌走捷径。欧洲用户群体怎么看我们，比短期结果更重要。要从品牌、产品、服务、社区以及本地人的态度等方面着手，把基础打好。中国品牌和欧洲品牌的车能放到一个桌面上来比较，这本身就是挑战。

北美市场比欧洲市场难得多。受到德国车企的影响，中国的汽车工业一直跟随欧洲的标准体系，在产品定义、安全法规、准入等方面与美国非常不同。目前我们对北美市场还在研究和筹备中，2023年还不会发布。

红星资本局：欧洲能源危机下，一些国家限制使用电动车，蔚来怎么看？如何判断欧洲市场的前景？

秦力洪：欧洲天然气价格上涨带来电价上涨，这是阶段性的挑战。现在欧洲主要发达国家CPI超过8%，我们给欧洲员工提供阶段性的抗通胀的津贴。

此前瑞典政府宣布取消电动车补贴，因为当地电动车的市占率已经达到50%，政府认为不应该作为新兴产业加以保护。电动车在欧洲成为主流的大趋势是不可逆的。我们坚信，智能电动车就是汽车产品演化的终极形式。

↑2022年12月30日，广州国际车展上的蔚来汽车 图据视觉中国

新品牌是蔚来新增长点

特斯拉收缩城市展厅是一个幻觉

红星资本局：蔚来为什么要针对大众市场推新品牌？新品牌和蔚来的换电体系是分开的吗？如何整合稀缺的场地和电容量资源？

秦力洪：在40万元以上的高端纯电动车市场，蔚来的占有率较高。除了和市场共同进退，我们在相对竞争的事上可做的已经不多了。电动车渗透率极速提高主要在20万-30万元区间。即将诞生的新品牌针对30万元以下主流市场，是蔚来新的增长点。

目前蔚来除了ET5车型外，没有40万元以下的车。在可见的将来，ET5就是蔚来品牌下最便宜的车。我们用多品牌的组合来满足不同的物理需求，区别情感需求，这是战略上的认知和决定。

好的场地和电容量确实是稀缺资源。资源越稀缺，先发优势越大，目前蔚来已经布局了1000多个点。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让跨品牌换电在技术上做到可互通，在用户服务端可以灵活地决定换电站对不同品牌可开放可不开放，运营有无穷的可能性。

红星资本局：如何评价特斯拉收缩城市展厅？明年蔚来在销售渠道上会有哪些动作？

秦力洪：特斯拉收缩城市展厅是一个幻觉。数据显示，特斯拉今年在大幅增加城市展厅，不过一些标志性的展厅，比如北京芳草地展厅搬走了。事实上城市商圈展厅依然是特斯拉的主力，不过从城市地标挪到了城市副中心的商圈核心。我觉得这是非常正确的战术。特斯拉是比蔚来更成熟的品牌，它今天已经可以拔去立在城市中心树品牌的旗帜，去做副中心的商圈。蔚来其实也在做，只不过今天必须立着城市中心的旗帜。

明年蔚来会继续地采取直营，聚焦城市商圈的做法，变化有两点：微调城市中心和城市副中心，一二线城市和三四线城市的渠道比例；提高渠道单点效率，这是我们明年主要的挑战之一。

用过短的时间来看长期的行业

可能会错失机会

红星资本局：蔚来高强度的研发投入什么时候能达到拐点？能按计划在2024年实现盈亏平衡吗？

秦力洪：现在来判断研发拐点为时尚早，没有看到技术的尽头就不太可能看到研发的拐点。但在财务上要谈边界。我们单季度的研发投入爬升到30亿元左右，维持这个水平，只要毛利率稳定，销量越高，相对负担就越小。今天的研发投入对应的是两年后的产出。蔚来2014年底成立，到2024年底是对盈利做阶段性总结的时候。

智能电动汽车距离行业巅峰至少还有十几年，不用现在就开始追求利润最大化。我们觉得还是要在不依靠补贴的前提下，让自己在产品、技术、服务、设施等方面的硬实力，达到有资格把同价位燃油车用户转化为我们的用户的能力。

我们还远没有达到这个状态，新行业还处于一个开荒阶段。如果用过短的时间来看长期的行业，我们可能会错失机会，如果用过长的时间来看待特别短周期的行业，我们可能会蹉跎。投资人选择蔚来也是因为我们具有这样的长期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