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义伟的经济考卷如何作答

没有超出外界预料，71岁的日本官房长官菅义伟以绝对优势战胜了竞选对手石破茂和岸田文雄，顺利当选为自民党总裁，接替主动辞职的安倍晋三出任日本首相。

此前，作为政府二号人物的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既是首相的“贤内助”，也是政府各部门工作的总协调人，同时还是政府的首席发言人。不难想象，菅义伟直接且深度参与了安倍时期许多重大国策的制定，甚至在“安倍经济学”中充当操盘手的角色。对于菅义伟而言，与安倍同行，两人已经不仅仅是共事关系，彼此已经形成了价值观与执政理念的认可与趋同。既如此，在经济政策选择与安排上，菅义伟弃安倍思想而改弦更张的概率很小。

不错，“安倍经济学”虽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总体来说较为成功。一方面，长期困扰日本经济的通缩在安倍手上出现了解冻，核心CPI（剔除新鲜食品和能源）由负转正；另一方面，作为第二支箭的积极财政政策也功不可没，日本政府财政收入过去三年连续增长，去年录得了9071亿美元的历史最高纪录，同时财政赤字率降至2.8%；不仅如此，安倍还让更多的人找到了工作，日本失业率去年降至2%左右。显然，对于这样一个效果不错的经济政策，菅义伟不会推倒重来。

更为重要的是，菅义伟面临着一个非常不确定的个人政治前途预期。明年10月21日前，日本将举行大选，这就意味着菅义伟在首相位置上最多只能坐一年时间。更让菅义伟有些不安的是，日本防卫相河野太郎竟然提议年内提前举行大选，若赞成者众多，菅义伟的首相官职或许干不到今年年底。不仅如此，日本国内政局时下也是波云诡谲，两大在野党日前宣布合并成由前内阁官方长官枝野幸男出任党首的“立宪民主党”，明显是朝着大选中雌雄一决而去的。在政治前途不确定的前提下，菅义伟肯定不会顶冒经济政策另起炉灶以及由此带来的试错与动荡风险。

基于以上考虑，菅义伟已经明确表示将全力继承安倍内阁时期的内政外交政策。实现2%的通胀目标已是多届日本政府一直在痴痴做答的考题，虽然安倍交出了不错的成绩单，但日本通胀距离预期目标依然很远，与通缩缠斗是菅义伟必须面对的重大战役。但是，安倍已经将利率降至为负，采用价格手段对付通缩在菅义伟那里已成无解之题，唯一可以继续操作的就是质化与量化的货币宽松（QQE）。因此不出意外，日本国内的基础货币规模会在菅义伟手上继续膨胀，年底突破650万亿日元是大概率的事件。当然，像美国一样，反映通胀与利率关系的菲利普斯曲线在日本也出现平坦化趋势，央行很难根据通胀来作出利率调整的政策安排，故一个极有可能的趋势是，菅义伟会敦促日本央行效仿美联储的“平均通胀目标制”，降低对通胀的关注度转而重视就业率的变化，以此为接下来的QQE提供背书。

作为稀释通缩的另一项政策安排，菅义伟势必会进一步大踩财政政策的“油门”，发行更多增量国债的同时，推动央行加大债券购买的力度。尽管日本央行的总资产占比已经升至100%，政府的负债率达到了253%，但都无法掣肘菅义伟财政政策扩张的步伐。毕竟在一个严重老龄化、少子化的社会，唯有通过政府投资产生的“乘数效应”来拉动就业，进而带动消费才是最立竿见影的方法。

新冠肺炎残酷侵蚀日本经济从而给菅义伟带来不小压力，目前的疲弱经济矩阵中，提振消费无疑成为了主要矛盾。近日，降低消费税的呼声在日本国内再度泛起。不过，菅义伟几乎克隆了安倍晋三“今后10年左右没有必要上调（消费税）”的说法，明确表示下调消费税“10年内不考虑”。

对于菅义伟来说，消费税降下去非常容易，但要再度提起来则异常困难，何况消费税的提升也的确带来了国家税收的增长，而且这一结果还是在企业所得税从37%降低到30%的情景下实现的，何乐而不为？另一方面，由于新冠肺炎的的冲击，原本预期消费税改革每年至少可以产生60万亿日元的税收在今年会减少到50万亿日元，若再降低消费税，对于政府财政收入来说就是釜底抽薪，菅义伟不会冒财尽库空之险。当然，适当地迎合民意，更为进一步刺激消费，菅义伟会作出必要的政策追加，如在已经向日本公民人均发放10万日元消费补贴的基础上，可考虑持续增加补贴力度，同时鼓励金融机构向居民提供无息无担保消费融资等。

在“安倍经济学”的“三支箭”中，关于激发民间投资以及社会保障改革的“第三支箭”是社会各界人士最不满意的地方。对此，菅义伟表示“推动安倍经济学中未尽的改革”。观察发现，作为应对新冠肺炎的有力举措，日本政府出台了鼓励金融机构向企业提供贷款的政策。在社会保障方面，安倍提出了建立“终身不退休”、“终身活跃”社会以及全世代型社会的政策主张，前者鼓励与支持老年人就业，后者旨在向育儿补助等包括年轻人在内的群体给予激励，比较而言，菅义伟倾向对后一种政策的充实与加强，因此可能在扩大保育服务以及幼儿教育保育的免费化方面加大政策投放力度。

不得不指出的是，菅义伟没有安倍那样幸运地赶上了美元持续升值的年代，美元的贬值则是菅义伟接任首相后需要面对的残酷外部现实。最新数据显示，今年前8个月，日本出口同比下滑16.5%，而且已经出现连续21个月下滑，且即便是新冠肺炎疫情消失已去，美元贬值也会对日本出口继续构成不小倾轧。问题的关键在于，日本已经与美国、欧盟两大贸易伙伴签署自由贸易协定，进出口关税降至很低，贸易边际红利的增长空间不大。这种态势会倒逼菅义伟重视与周边国家的贸易关联度，除了主动寻求推进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外，对于即将落地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菅义伟也会全力相助，同时努力在日本发起的“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中搅出朵朵浪花。对于外交经验比较缺乏的菅义伟来说，如果能在对外贸易上有所得分，就可以获取明年首相大选中的民众加分。

作者 张锐系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

责任编辑 白岩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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