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需要接班人

作者 江湖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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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岁的柳传志又要退休了，据说一个叫宁旻的人即将成为联想控股新的领导核心，而在这个消息传出之前，全网没几个人知道宁旻是谁。

未来柳传志将以顾问身份向公司提供咨询建议。

网上有人说柳传志恋权，但这话有点诛心，说的太过了。对一个75岁的老人来说，荣退才是福气。事实上，当年在联想集团出任董事局主席的时候，柳传志就曾多次表示希望能早点退休，然而人生充满了意外，联想集团遇上幺蛾子，把他的退休生活生生给搅黄了。

身为联想集团的创始人，面对危局，他除了重新出山力挽狂澜，还能怎么办呢？这一次，柳传志将从联想控股卸任，希望这个小儿子会比联想集团省心一些吧。

一代中国企业教父，叱咤风云近四十年，柳传志这一生可谓功德圆满，但在风光的背后，他也有他的难处。他个人成就固然辉煌无比，但在接班人问题上却常常被人诟病。

教父，也需要好的接班人啊！

1

少帅大分家

教父在主持联想集团的时候，本来是有很多接班人的。

上个世纪90年代末，是联想集团最辉煌的时代，业绩如日中天，团队人才济济。杨元庆、郭为、朱立南、陈国栋、赵令欢被称为联想“五大少帅”，社会各界都认为，柳传志的接班人必然是这五人之一。

然而让柳传志头疼的是，他们之间并不和睦，甚至有些人已经是冰炭不能同炉。

当时，电视剧《雍正王朝》正在热播，剧中的康熙被接班人问题折腾得焦头烂额，以致于面对文武百官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但面对同样问题的柳传志却没有时间去哭，他在谋划着给少帅们分家业，分了家或许就消停了吧？

2000年春天，联想集团开始筹划分拆，分拆的原因是杨元庆团队与郭为团队的冲突。

原联想集团CFO马雪征曾对一位著名媒体人说：“到了1999年底2000年初的时候，大家的业务都蓬勃发展，蓬勃之后接壤就多了……”

联想分拆策划者之一的朱立南曾说：“其实很早就开始谈，谈的不是分拆，而是如何解决内部业务冲突。冲突当时已经蛮厉害，因为同一个企业，既做自己的产品，又卖代理产品，两个不同的事业部，都有自己的渠道，分销是分销的渠道，代理是代理的渠道，都打着联想的名号抢客户，人员方面也会有一些冲突。”、“有总部跟子公司之间的矛盾，公司内部也有冲突，还有柳总自己规划的问题。”

矛盾蓄积太久，已经无法调和，旧矛盾又引发新矛盾，导致杨元庆与郭为已经“没法在一个屋檐下抡大勺”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柳传志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分拆，一个叫联想集团由杨元庆执掌，一个叫联想神州数码，由郭为掌舵。

2001年6月1日，神州数码在香港上市，郭为出任总裁。此后，两家公司分道扬镳。

当年，神州数码的官网曾这样描述那段往事：“2000年4月，原联想集团进行战略拆分，神州数码正式成立，由原联想科技、联想集成和联想网络整合而成，媒体对此评价‘柳传志将联想的未来交给了郭为领导的神州数码’。”

其实，当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联想”品牌是巨大的无形资产，联想集团是不可能放弃的，联想的未来属于杨元庆，而不是郭为。

“五大少帅”的提法很快就悄无声息了，从此后，联想集团只有一位“储君”，那就是杨元庆。

2

退休之后又出山

2005年5月1日，杨元庆正式接替柳传志担任联想集团董事局主席，当时可谓众望所归。

2001年联想集团拆分之后，杨元庆铆足了劲要把联想集团做好。那几年联想的业绩增速虽然略有下滑，但业绩仍然一直保持着增长，那份成绩单是基本OK的，只是亮点没有外界预期的那么大。

2004年的最后一个月，联想集团下了一个17.5亿美元的重注，要收购IBM全球个人电脑业务及高达5亿美元的负债。此时，联想集团以130亿美元的年销售额成为全球第三的PC制造商，并将在纽约设立总部，在北京和美国北卡州的罗利设立主要运营中心。

有了这一番安排，杨元庆上位的气势顿时有了质的飞跃。

联想集团的这一场收购后来饱受诟病，但如果不开上帝视角的话，其实这场收购在当时决策的时候还真很难说是错误。

事实上，当时的联想集团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一方面，中国人对联想的期望值太高了。那句“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的广告语每天都在质问着全中国的人，许多人把联想与国家民族的兴衰成败联系在一起，而这种社会心理负担是任何企业都无法长期承受的。

在这一点上，柳传志是有些失策的，而任正非则比他高明。在华为事件中，任正非保持了高度的理性，这种冷静的态度其实让华为避免了一场灾难。高处不胜寒啊！

另一方面，联想集团当时正面临着海外跨国巨头们在中国市场的全力反击压力，而如果双方全线展开价格战，则联想的业绩势必要崩塌。联想收购IBM的业务，实际上避免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大战，为联想的转型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那是一场豪赌，胜则盆满钵满，败则大江东去。

收购刚刚完成的那几天，其实已经有了一些不祥的征兆。12月10日，联想集团股价下跌12.14%，说明投资者对这次收购并不像外界那么看好。但是，2004财年的税前利润达到了112750.70美元，这份成绩单在当时看来还是非常光鲜的。

但遗憾的是，这场收购只是拖延了时间，而并未改变PC行业整体走下坡路的大趋势。

2005年12月，联想CEO斯蒂芬沃德辞职，出身戴尔的威廉阿梅里奥接任，但新的团队又有新的问题，双方磨合了很久也没真正解决矛盾。2006年，杨元庆的亲信刘军离职，戴尔系逐步强势起来。

本来局面虽然有点不妙，但其实也不算是特别重大的问题，不过谁也没想到，美国出了一个乔布斯。接下来的故事就深刻地说明了一个道理：“颠覆者往往出现在你的视野之外，在它出现之前，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2007年1月，初代苹果手机诞生，从那一刻起，PC行业的高光时刻注定再也不会重来。亚马逊森林里的蝴蝶轻轻振动双翅，掀起的这场完美风暴差点让全球PC厂商都翻了车。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全球经济都遭受重创，这一年也成了联想集团最艰难的一年。到了2009年2月5日，所有人都知道，联想2008年的财报不会好看了。当日，已经退休的柳传志不得不重新回到联想担任董事局主席，杨元庆转任CEO，而阿梅里奥则成了顾问，几个月后就离职了。

在这场救援战中，柳杨组合开始了一场艰苦的征程，最后终于完成了扭亏的任务，并让联想成为今天全球PC产业当仁不让的霸主。

但是这场胜利并非没有代价。

对于柳传志来说，他牺牲了个人安逸的退休生活。对于杨元庆来说，这场动荡严重动摇了他的个人威信。至于联想，它付出的代价更是有目共睹。

2011年11月2日，柳传志再次退休，杨元庆再次出任董事局主席，并兼任CEO。当时柳传志就表示，他这次辞职是为了去做联想控股。

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2005年就退休的柳传志为什么又不肯退休了，这把年纪为什么非要再去创立一个联想控股呢？

这是一个谜，需要人们慢慢地猜。

3

错失孙宏斌

山西人孙宏斌于1988年加入联想，比杨元庆还要早，而今天融创也是中国的一线知名企业了，其个人才能不言自明。但对于当年中国企业界一哥的联想集团来说，孙宏斌的成功总是让人有点不是滋味。

当年，柳传志在联想内部曾经反复强调：“联想从现在开始不仅要大量招聘年轻人，而且要大胆提拔年轻人，提拔错了不是错，但是不提拔、不培养是大错。”于是，1988年到1990年前后，杨元庆、郭为、孙宏斌先后成为了联想的“娃娃官”。

1990年，孙宏斌成为联想企业发展部经理，主管18家分公司，这18家分公司的管理人员都是由他任命，因此孙宏斌在这些分公司有极高的话语权。然而年轻的孙宏斌未能协调好与集团各个部门的关系，集团管理层发现对分公司指挥失灵，开始向柳传志报告情况。柳传志得到孙宏斌权力太大、结营私、分裂联想的指控之后才从香港回到北京，并组织了一期干部培训班。

分公司的人由孙宏斌独立选任，财务不受集团控制，这些都是中科院计算所出身的联想的企业文化所不能兼容的。孙宏斌棱角锐利，江湖气重，第二天在北大勺园餐厅喝高了，激动之下说了一些过分的话，导致下属有人公开主张闹独立，并转移货款。此事很快被柳传志得知，他让孙宏斌到科学院南路老联想办公室来一趟。

企业部的办公地点在中关村大街，与四通在同一栋楼，以往有什么事都是柳传志到企业部，但这一次则例外。

柳传志直言不讳地告诉孙宏斌，勺园餐厅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孙宏斌坦然承认，但表示这不是他的想法。柳传志让他单干，可以自选任意一个分公司，但孙宏斌说：“不必了，我走。”

4月7日下午，柳传志出手开除了企业部勺园事件中的两个人，封存企业部下属分公司账号，请公安入场保卫公司安全，并亲自任企业部经理，而孙宏斌则立刻去业务部报道。第二天柳传志再得密报，企业部有人打算“携款潜逃”。

企业部掌握着1700万元资金，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将是重大丑闻，柳传志向中科院保卫局报告了情况，并向公安局和检察院报案。

此时的孙宏斌已经被安排在西苑宾馆，随时有至少两个人看着，他能吃能睡。看守都并非完全开玩笑地说：“你真是个人物，还吃嘛嘛香，呼呼大睡。”孙宏斌说：“我是累的，天天都累，难得清闲。”

几天后，孙宏斌的几个亲信得到消息，居然还手持家伙到这里和看守者对峙，直到被孙宏斌厉声呵斥才默默离去。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柳传志把孙宏斌送入牢狱，而在那里，孙宏斌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肖申克的救赎”。

站在当下的时间点上往回看，当年联想“娃娃官”中成就最大的人非孙宏斌莫属，杨元庆、朱立南、郭为，谁都不能与孙宏斌的成就相提并论。

错失孙宏斌，或许是柳传志这辈子在接班人问题上的另外一个失误。

4

结语

2012年6月18日，柳传志辞去联想控股总裁职务，当年“五大少帅”之一的朱立南接任总裁。在此后的三年中，“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柳传志与朱立南携手，完成了人生中的又一场重大胜利。

2015年6月29日，联想控股在香港主板上市，发行股票3.53亿股，每股发行价42.98港币，共募集资金金额151.70亿港币。

2016年，一位著名媒体人写了一篇文章，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杨元庆是合格的联想CEO吗？”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引发了一场网络大论战。1月16日，柳传志在珠海参加一场企业年会的时候说：“我相信他们，杨元庆也是一个不认输的人。”

业务构成上来看，联想控股是联想集团的母公司，旗下包括PC公司联想集团，投资公司君联资本、弘毅投资和联想之星等等。此外，联想控股还运作着两个业务平台：战略投资平台和金融投资平台。战略投资主要覆盖信息技术产业、金融服务行业、农业和食品行业、房地产行业、化工、能源和材料行业；金融投资平台主要从事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基金的管理及咨询服务。

联想控股在进入战略投资领域后，创立佳沃集团、增益供应链，成立看君创租赁，并战略投资卢森堡银行。

2018年之后，联想控股旗下子公司陆续分拆上市，联想系的种子在资本市场不断开枝散叶。

当年很多人不理解柳传志为什么要二次创业，那么此时此刻，总应该懂了。

柳老被中国企业界尊称为“教父”，其个人的商业人生当然是无比成功的，然而再犀利的英雄也会老去，这如画的江山终究需要强大的接班人。

现在，75岁的柳传志即将卸任联想控股董事长和执行董事，57岁朱立南也将卸任总裁，宁旻将组成联想控股新的领导核心。

祝愿这一次退休之后，这位年迈教父再也不用重返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