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30年，新能源车仍是黄金赛道——专访哪吒汽车创始人、董事长方运舟｜非凡十年大型访谈

党的二十大将于2022年10月16日召开，《国际金融报》隆重推出“非凡十年大型访谈”，特别邀请一些国内外金融机构和企业参与，以个体的成就折射总体的非凡，从不同的角度畅想美好的未来，让我们一起共同喜迎二十大！请看来自哪吒汽车的报道。

哪吒汽车创始人、董事长方运舟微信朋友圈里最近的一条动态是8月汽车行业的销量排名。

其中，哪吒V以10236辆的单月销量反超本田XR-V问鼎小型SUV榜单，在此前相当一段时间本田XR-V都是这个赛段的第一，哪吒V的登顶打破了本田等燃油车在小型SUV领域的绝对话语权。

这款2020年底上市的小型纯电动SUV，作为10万以内为数不多搭载L2的智能驾驶的纯电动智能车，已成为哪吒旗下的一辆“爆款”车型。

2021年，哪吒V凭借49646辆的优异表现问鼎年度新势力纯电SUV榜。2022年，哪吒V继续蹬上风火轮，半年销量达69396辆，月均过万。哪吒V的助力让哪吒汽车在7月以来持续蝉联造车新势力销售和交付双冠王。

方运舟对于排名的变动、业绩的增长显得理性且清醒，在他看来，哪吒汽车还在路上，要警惕在“信息茧房”里沾沾自喜。

事实上，在路上的不仅是哪吒汽车，还有方运舟。

这场采访的前一个小时，他的航班因为晚点而刚刚落地，这是方运舟已经习惯了的工作节奏，他的时间被紧张地做了切割划分。

哪吒汽车位于上海的管理总部在虹桥商务区，距离交通枢纽便利。方运舟的办公室是一个小套间，里面一个办公桌，外面放了个茶案，装修简单，面积不过十来平，人一多空间便显得有些局促，你很难想象这是当下销量最高的造车新势力创始人的办公场所。

办公楼里热闹而富有生机，随处可见“李靖”、“太乙真人”等以《封神演义》中人物命名的会议室，“哪吒文化”无处不在。

2019年夏天，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上映后口碑炸裂，被冠以“国漫之光”的称号，影片不仅对国产动画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也改变了对哪吒汽车品牌的认知。彼时成立5年的哪吒汽车已推出首款车型，品牌名“哪吒”虽具标识性，却也饱受争议，当年3月的内部沟通会上曾一度考虑放弃“哪吒”品牌。

某种程度上，这两者间有着高度的相似性，魔童哪吒不屈服的精神，让他逆天改命，而“技术控”方运舟二十多年对于新能源赛道的执着与热情，让汽车哪吒始终坚守研发与创新，历经难关，九死一生杀出重围，跻身新能源汽车领军车企。

方运舟（左）接受本报记者孙婉秋专访

“新能源汽车值得做”

方运舟的汽车生涯始于奇瑞。

1998年，方运舟从有着中国汽车界“黄埔军校”之称的合肥工业大学汽车系毕业，投身刚成立一年的奇瑞汽车。彼时，奇瑞汽车缔造者尹同跃，手里拿着政府下拨的30万元启动资金开始创业，同样出身于合肥工业大学的他招揽了不少前同事、同学入伙。

进入奇瑞工作三年后，方运舟被调入新成立的“清洁能源汽车专项组”，负责混合动力汽车、替代燃料汽车、电动轿车等清洁能源汽车前沿技术与研发。

一次推车事件让方运舟想到了混合动力汽车，他用两个星期查阅国内外资料，研究混合动力原理，写出《研究与开发混合动力汽车可行性的探讨》报告，并由其夫人帮忙誊抄，直到今天方运舟的手机里还保存着这份字迹隽秀工整的报告。

这份报告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也让方运舟的新能源热情被团队所关注。

2001年底，奇瑞的新能源汽车研发项目成功入选国家“863”计划，次年，“国家节能环保汽车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落户奇瑞。2003年，由方运舟等奇瑞人自主研发的第一辆新能源汽车正式下线，2008年奇瑞提供了58辆混合动力轿车作为奥运服务用车。

2010年，奇瑞清洁能源汽车专项组正式转变为“奇瑞新能源汽车技术有限公司”（下称“奇瑞新能源”），成为奇瑞旗下独立子公司，方运舟担任副总经理，兼任奇瑞汽车中央研究院混合动力部部长。

在方运舟的带领下，2012年前后，奇瑞新能源实现盈利，这是国内首个盈利的新能源公司。

盈利并没有让方运舟满足，强大的自驱力让他思考新能源汽车到底要有没有做的必要。为了弄清楚这条路是否有发展前途，方运舟走上验证之路，他做实验，进行技术创新，反复与业内外人士探讨交流，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新能源汽车值得做。

发展新能源车，所有技术都是自己的，这让“技术控”方运舟十分兴奋。他希望在新能源领域有更深入的研究，2013年-2014年，方运舟攻读了清华大学博士后，师从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明高。

2014年，方运舟离开奇瑞新能源，临走前和尹同跃的对话让方运舟至今印象深刻。

尹同跃挽留他，说“奇瑞新能源业务是你搞起来的，你也舍得？你以为创业这么容易？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方运舟感念尹同跃的知遇之恩，在他看来“没有尹老就没有自己的今天”，面对这位厚道的老领导的挽留，他坦言，“您40岁左右创立了奇瑞，我想要向您学习。”尹同跃见状不再强人所难，当即叫来奇瑞相关负责人，表明合作意向，给予方运舟支持。

回顾这场创业之旅，方运舟坦言三方面原因支撑自己作出这一决定。

一是彼时新能源车多为“油改电”，缺乏创新性；二是即便有政策扶持，燃油车依然是车企内部的核心与主力，新能源车受重视程度和话语权有限；三是因为电机与核心技术多来自国外，创新技术在传统汽车上的发展受限。

赛道又长又宽

离开奇瑞的那年，方运舟在浙江桐乡创立了浙江合众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下称“合众新能源”）。

那一年是中国新能源汽车的行业元年，全年相继出台了16项新能源汽车政策，包括推广、应用以及购置税减免等，新能源汽车赛道成为“香饽饽”。

方运舟并不否认自己也是“2014年那股新能源汽车创业风波的起风者之一”。在他看来，那时中国新能源汽车发展进入了第二阶段。

2014年是方运舟眼中的分水岭，在此之前的14年里，中国新能源汽车处于电动化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国家主导，传统车企被动参与，由于发动机控制技术等均来源于国外，缺乏自主创新，导致部分传统车企对于新能源业务并不重视，早期新能源汽车发展较好的传统车企也只有奇瑞、长城、比亚迪等零星几家。

2014年，随着中国在新能源电动化方面的投入、发展以及示范推广，电池、电机、整车控制等新能源汽车核心技术得以实现自主，行业进入信息化、智能化时代。

技术进步加速了产业发展，新兴的赛道点燃创业激情，各路人马集结于此，蔚来、小鹏、威马等几十家新能源汽车公司先后成立，造车新势力应运而生。

方运舟总结了这波以新势力为代表的创业有四方面变化，一是互联网思维开始进入，此前传统汽车从用户调研到产品落地需要3-4年周期，而互联网通过大数据1-2年就可以实现用户需求转换，互联网兴起的背后，孕育的是中国新能源汽车智能化转型的开端；二是以互联网技术为代表的智能化技术的兴起，将智能手机的做法运用到车上；三是设计不再推崇国外，国内设计人才的发展让新势力造车设计大胆而美观，贴近用户；四是消费观念的改变让年轻人对于本土品牌的认同感高涨。

这些原因犹如动能一般催生了新能源汽车产业的蓬勃发展。

全球预计在2025年新能源汽车渗透率超过25%，但目前中国已经提前实现这一目标，方运舟认为，中国的电动化率整体领先全球三年。

看得远才能行得准，作为行业顶尖的专业学者，总结了过去数年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后，方运舟也对未来有了自己的预判，“新能源汽车还有30年黄金赛道，”他形容这个赛道是长坡厚雪，又宽又远。

在方运舟的预判里，2022年-2030年行业将进入能源多样性时代，即风电、太阳能、水电、氢能等多种能源的组合式能源，他将其归结为“能源的互联网”，能源互联网带来的变革将会在汽车上得到体现。这也意味着，汽车将不再仅只是一个交通工具，更是一个能源载体，既能自用也能实现对外供给。

方运舟十分生动地列出了几项场景：出去游玩的时候可以对外供电、用电高峰期时可以依靠新能源汽车实现供电补偿等。

能源互联网并非新能源汽车的终点，正如方运舟给出的时间指引：这个赛道还要跑30年甚至更久。方运舟提出2035年-2040年，能源互联网后行业将会发展成为智慧交通，真正实现无人驾驶。智慧交通的实现条件更为苛刻，不仅是新能源汽车自身的发展，还需要交通体系互联互通，人们行为习惯改变，当然更离不开法律法规的支撑。

再难也要坚持研发

合众新能源成立八年以来，老领导尹同跃当年的那句“创业不易”，方运舟深有体会，他坦言最大的挑战来自于资金。

不同于“蔚小理”在上市之前，几位创始人凭借着此前在互联网圈、创业圈的名气，深得投资机构的青睐，均融得数百亿的资金，支撑公司在残酷的竞争中流血扩张。技术出身的方运舟没名气、没噱头，他不擅推销，更不懂得在资本市场长袖善舞。

在新能源汽车这样一个“烧钱”的赛道，资金储备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企业的生存周期。

经济学家任泽平曾提出一个观点：在新能源造车领域，几十亿的投入连入场券都拿不到，几百亿才刚能入局，还生死未卜。

这被视作造车的真实写照。

创业初期合众新能源举步维艰，2016年，因为融资极度困难，公司险些倒闭。

资金端的短缺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哪吒汽车前期的品牌建设和产业溢价能力，虽然定位大众化的产品，哪吒却没有足够的费用来进行市场推广营销，前期产品大多依靠自我传播和用户传播。据方运舟透露，哪吒用户率转介绍率达到20%-30%，对于大宗消费而言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

创业八年，九死一生，即便最难的时候，方运舟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他说自己“一辈子没干过其他事儿，光做新能源汽车了”。

“再穷不能穷研发”是方运舟的执念，不管多难他都要求哪吒汽车坚持产品研发，成立以来，哪吒汽车投入了百亿千人来布局智能化。

这些技术创新为公司筑起自己的优势边际，在行业竞争中展现出厚积薄发的力量。

除了哪吒V，哪吒还推出了同级别里给到所有智能驾驶最全面的哪吒U和山海平台的首款落地车哪吒S，其中哪吒S全系标配了哪吒汽车全栈自研的NETA PILOT智能驾驶辅助系统，其搭载采用“天工造物”的高标准打造天工电池，性能达到划时代水准。

2018年，哪吒汽车交付量仅有1206辆，2021年这一指标达到69674辆，成为造车新势力中的一匹“黑马”。今年上半年，其力压理想和蔚来，63131辆的交付量仅次于小鹏汽车。哪吒汽车还在加速，7月其以14037辆的交付数据登上新势力交付量榜首；8月16017辆的交付数据再创新高，也让哪吒汽车成功蝉联。

有声音认为以哪吒汽车为首的造车二梯队正在赶超“蔚小理”。

方运舟对于“第二军团”的说法显得有些淡然，在他看来称呼并不重要，无需在乎一时的排名，他强调企业自身定力的重要性，要按照自己的战略节奏走下去。

争取上牌桌的机会

销量持续增长的同时，哪吒汽车也启动了海外战略。

不同于多家新能源车企将出海首站选在北欧，哪吒汽车“另辟蹊径”登陆东盟市场。方运舟解释了这一布局背后的考量，北欧市场门槛低，看起来美好，但市场有限，而东盟有着6.7亿的人口，且消费观念与中国相近，能够实现规模化销售。

要实实在在卖车的哪吒今年以来以降维打击的方式在东盟刮起了一股新能源汽车之风。它以闪电速度先后上市5个东盟国家，且在泰国已经建立三个直营店和20多个销售点。泰国3.0直营体验空间开业时，等候试驾的人群排起了长队，哪吒V右舵版上市后，有用户一次订购了7辆车。

据方运舟透露，截至8月底，哪吒汽车的海外销售量已达5000辆，预计明年将会覆盖整个东盟并且实现3万-5万的交付量。届时包括海外市场在内，哪吒汽车的总销量将超过30万辆左右，以此计算，后年有望冲击50万辆。在方运舟看来，这是实现盈利的分水岭，规模经济决定了产量是车企盈利的基础与前提，销量的高速增长让方运舟对哪吒汽车的盈利有了更多底气，他坦言“压力不大”。

按照公司内部测算，近几年，国内业务依然将占据其80%-90%的比重，三年后，海外业务有机会增长至40%-50%。

哪吒汽车展现出的高增长与强韧性也打动了越来越多的社会资本和金融机构。

此前，哪吒汽车资金来源多为地方产业基金，但资金有限的产业基金不足以支撑哪吒汽车的高速发展，方运舟意识到要转变思路，“去金融市场和资本市场展现实力”。去年以来，哪吒汽车获得了多家银行的授信，接连的三轮融资中也收获了360、宁德时代、深创投等的跟投。

方运舟不用再为钱发愁，哪吒汽车也可以全力以赴“为人民造车”。

数次从困局脱险的经历让方运舟始终居安思危，在他看来汽车行业的格局未定，传统车企不会甘心退出历史舞台，不远的未来一场激烈的厮杀在所难免。因此，当前远未到新能源车企“内战”的阶段，相较于切分市场“蛋糕”，新势力们更应该思考如何一起将“蛋糕”做大。

这场与传统车企的战争将会持续到2025年，届时新能源车在国内市场的占有率将达到50%，因此方运舟认为，未来三年是行业新一轮洗牌的过程，新能源车企要争取活下来，争取下一局牌桌的机会。

在新能源这条崭新的赛道上，方运舟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将，当深耕二十多年的赛道站上风口，行业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热潮，他重申保持理性，毕竟汽车承载着人的生命和安全，安全是最底层的逻辑。他建议每一个参与者，不论公司还是个人，都可以在这条又长又宽的赛道上找到自己最擅长的部分，并将其做到最好。当资本抛出橄榄枝，热钱涌入，方运舟希望资本的加入能更好地服务技术创新，作为技术创新的添加剂。

方运舟的微信头像是女儿写的一副书法“复兴中华，腾飞世界”，他把这八个大字设为头像，以此提醒自己不忘使命。

他从不称呼自己为企业家，而是将自己定义为一个求索者，“为人民造车”是他技术路线的终极理想，也是他半生求索始终坚守的初心。

记者 孙婉秋 见习记者 吴迪

视频 吴迪

编辑 王克

责任编辑 孙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