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货币竞赛，谁将打落美元？

数字货币时代正在紧锣密鼓地到来。全球范围内，各国央行对数字货币的开发开始塑造全球去中心化支付版图。

美国曾经是数字支付和技术创新领域的世界领先者，但这一全球化货币的守成者在发展数字货币方面正被许多工业化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赶超。

不少国家的央行早已开始着手研发并推出数字货币，而美联储何时推出、以何种方式推出数字货币，仍不得而知。

北京时间9月23日凌晨，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议息会议结束后，被问及是否担心美联储在发行央行数字货币上会落后？他的答复是：“美联储并没有落后，相反，美联储正处于做分析和决策的绝佳位置。”

美国庞大的商业银行体系对汹涌而来的数字货币并没有拿出欢迎态度，而美联储也缺乏足够资源与意愿推行自身的数字化革命。在一些分析者看来，美国许多政策制定者都在关注并担心数字货币带来的冲击，但他们似乎并没有紧迫感，甚至并不知道数字货币的竞赛已经到来。

数字美元推出或需10年

美国在发展数字货币方面相对滞后。根据全球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PwC）首次发布的CBDC（中央银行数字货币）全球指数，美国在全球排名第18位，落后于瑞典、韩国和中国等国家，也落后于巴哈马、厄瓜多尔、东加勒比和土耳其等国家。

2020年之前，美国财政部部长和美联储主席均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美联储不需要发行数字货币。

2020年5月，美国数字美元基金会发布了其数字美元项目的第一份白皮书，宣布在未来12个月内推出至少5个试点项目。

2021年2月，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国会证词中表示，数字美元将是美联储的“高度优先项目”。

而此次，鲍威尔在回答媒体提问时表示，美联储仍然未就发行央行数字货币作出决定，该机构正在评估是否需要发行央行数字货币，但很快就会发布关于央行数字货币的讨论论文。

鲍威尔提及的讨论论文，将就央行数字货币公开征求意见。不过何时推出、以何种方式推出，仍不得而知。

研究货币政策和数字货币的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等分析人士估计，美国发行由美联储支持的数字美元至少还需要10年时间。

导致美国发展数字货币迟缓的重要原因在于美国商业银行体系的话语权不输于美联储。许多人认为，银行业的支持对数字美元的成功至关重要，但美国商业银行多持反对态度。

“CBDC（央行数字货币）对国际竞争力和金融包容性的好处是理论上的，但实际影响难以衡量，而且可能难以捉摸。”美国银行家协会在最近关于数字货币的国会听证会上的一份声明中表示，“其对货币政策、金融稳定、金融中介、支付系统以及银行服务的客户和社区的负面影响可能很严重。”

代表该国最大银行进行游说的银行政策研究所甚至认为，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没有发行数字货币的宪法权力。

“银行是金融交易的中心化中间人。”《共谋：中央银行家如何操纵世界》一书的作者普林斯告诉媒体，“加密货币或数字货币越流行，银行系统从允许他们持有、收取或使用客户资金的传统服务和验证方法中获得的利润就越少。”由于数字法币在商业银行账户体系之外另行构建，对商业银行体系而言，数字法币是替代性的竞争对手。

这必然导致商业银行不会主动迎合这一历史变革。此前，即使是像PayPal、Venmo和Zelle这样的颠覆性金融技术，也是要通过银行系统行事，这在很大程度上都归因于银行的力量。

美联储官员也普遍认为，商业银行是潜在CBDC生态系统的必要组成部分，因为其存在监管护栏和转移资金的能力。

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此前表示，他“怀疑美联储的CBDC能否解决美国支付系统面临的重大问题”。

美元霸主地位受挑战

长期以来，美元都是世界储备和主要融资货币。美国政策制定者对于数字货币暧昧不清的态度已经引发美元拥趸的担忧。

一些人认为，美国的CBDC可能会产生持久的地缘政治影响，减少国际社会对强大美元的依赖。

“美国金融体系在本质上并不占主导地位。”新美国安全中心兼职高级研究员、前中央情报局分析师Yaya Fanusie认为，“其他国家，无论是美国的盟友还是对手，都在试图寻找减少对美元依赖的方法。”

不少央行已开始研发并推出数字货币。

中国人民银行是主要经济体中第一家引入并试点官方数字货币的央行。央行试点发行的数字货币“DCEP”，分别是“Digital Currency”（数字货币）和“Electronic Payment”（电子支付）的缩写。

“DCEP”的意义在于其不是现有货币的数字化，而是对“M0”（市场中流通的现金）的替代，使得交易环节对账户依赖程度大大降低，有利于人民币的流通和国际化。

数字人民币的发展进程正在不断加快。

9月16日，中国人民银行官网发布消息称，随着北京冬奥会即将召开，冬奥会支付服务环境建设以及数字人民币试点工作已进入冲刺阶段。而在此之前，数字人民币于2019年底相继在深圳、苏州、雄安新区、成都启动试点测试，到2020年10月又增加上海、海南、长沙、西安、青岛、大连6个试点测试地区。今年6月30日，用数字人民币乘北京地铁已经实施运用，除了购票充值，还可以直接通过亿通行APP参与数字人民币支付刷闸乘车，无需扫码，锁屏状态下碰一碰就可以过闸机。

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中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进展》白皮书显示，截至今年6月末，数字人民币试点场景已超132万个，覆盖生活缴费、餐饮服务、交通出行、购物消费、政务服务等领域，以受邀的白名单用户小额交易为主。同时，国有大行开立的数字人民币钱包增速显著，且钱包功能不断丰富。

上述研究货币政策和数字货币的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罗格夫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篇专栏文章中指出，中国金融市场的现代化和货币管制的减少或取消“可能会对美元的地位造成痛苦的打击”。

不过今年4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共和党委员Hester Peirce表示，中国计划推出的数字人民币不会取代美元的主导地位，理由是美元支持的稳定币（Stablecoin）的增长。稳定币是民间发行的通常由美元支持的加密货币。

北大国发院副院长、北大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黄益平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数字人民币的推出，并不会挑战美元的霸主地位。数字人民币是中国人民币国际化万里长征中很小的一步：首先，数字人民币目前是零售的，小额的；第二，其目前仅在国内流通，要走到境外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全球共同的尝试

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调查报告，越来越多国家和地区的央行正在研究布局央行数字货币。在疫情暴发的特殊时期，更多人倾向于网上购物和使用“非接触式”的电子支付手段。

国际清算银行经济顾问兼货币与经济部门联合负责人Hyun Song Shin表示，数字货币是“数字经济中货币性质演变”的下一波浪潮。

不久前，萨尔瓦多通过法案，成为世界上首个将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的国家。

随后，据加纳时代报9月3日报道，加纳中央银行启动了电子赛迪，消费者可以在手机等个人电子终端进行储蓄及支付。上个月，加纳银行宣布与德国Giesecke+Devrient（G+D）公司合作，在加纳试行一种通用的中央银行数字货币e-Cedi。加纳中央银行与该公司签署了一项协议，作为发行数字化货币赛迪的前期准备。

泰国央行今年也宣布，计划在明年第二季度开始对零售数字泰铢开展面向公众的测试，并预期在未来3-5年内全面推行。

牙买加央行公告，该国首批央行数字货币（CBDC）已铸造完毕，在8月10日该国举行的一个财务会议上，相关部门还演示了数字货币的铸造过程。

2021年5月31日，日本央行也提出了银行数字转型计划。日本在技术方面高度关注数字货币的普及性，要求数字日元为所有人提供无障碍服务，包括没有智能手机的民众。

在欧洲，瑞典央行正在试点其“电子克朗”项目；法国央行于2020年5月宣布已完成有关数字欧元的首次测试；欧洲央行也于同年10月发布了数字欧元报告。

但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有意推出数字货币。据瑞士《商业周刊》报道，瑞士国家银行（SNB）尚无计划引入央行数字货币（CBDC）。

瑞士央行首席经济学家卡洛斯伦茨（Carlos Lenz）表示，没有必要使用数字法郎，因为目前的支付系统没有数字法郎也能运转良好。伦茨还批评区块链技术效率非常低，数字法郎风险太大，不认为去中心化的解决方案是理想的。

记者 袁源 

特约作者 周烨

编辑 程慧

责任编辑 孙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