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万点的复兴路，原是一场大梦
2021年2月15日，日经225指数震荡上涨，收盘突破3万点。这或许会让国内的新鲜韭菜兴奋，日经都3万了，上证怎么还在十年前的水平。
不过，对有点历史知识的，此时多半是跟我一样好奇，日经指数能收复那个曾经的高点——38957.4吗？
1989年最后一个交易日，日经225指数摸到最高38957.44，并且几乎收在了最高旁边——38915.87。
这几乎是对迈入一个新时代——90年代最为所欲为的乐观投票。
但历史就此开了个玩笑，进入新时代后，日经指数一路下滑，到2008年10月，跌破了7000，跌了近20年，抹去80%的财富。
2021年2月16日，日经225指数继续上涨1.28%，最高摸到30714，离38957大概还27个点的距离，看上去，失落的30年即将找回。
但最近一路飙升的美债收益率，却似乎在提醒着大家注意这到底是不是一次真的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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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跌全看央妈
从2020年3月受疫情冲击的最低点算，日经225指数反弹超过近80%。然而2020年日本的经济整体却萎缩了4.8%，是11年来首次负增长。并且，相比其它中国与美国，日本经济面临更严重的复苏问题。
日本股市的上涨，更严重依赖于流动性。相比美联储的无节操，日本央行其实更无下限，因为它早早就下场买股票了。
2010年12月开始，日本央行便开始购买ETF。
2012年，日本央行将ETF购买额度从原来的1.4万亿日元上调至1.6万亿日元。
2015年日本央行开始以每年3万亿日元的速度购买ETF。
2017年日本央行将3万亿日元提升至6万亿日元。
2020年3月16日，面对疫情、流动性危机，日本央行在紧急会议上宣布将ETF年度购买从6万亿增加至12万亿日元。
这种买买买之下，2020年底，日本央行的ETF保有额达到了46.6万亿日元，成为日本股票最大股东。
日本这轮大牛市，真正的上涨即从2012年开始，可以说，几乎是日本央行一手买出来的大牛市，指数从9000点上下涨到今年的3万点，涨了2倍多。
除了自己买买买外，日本央行也非常鼓励银行贷款。2020年6月货币政策会议之后，日本央行公布了讨论结果，其宗旨是继续维持大规模量化宽松的金融政策，尤其强化对日本企业“无利息无担保”的融资支持。
为此，日本银行对向企业融资的金融机构予以同额无利息融资，并为这些金融机构在央行账户里相当于融资额的资金提供0.1%的利息，以鼓励其积极对外融资。
到6月中旬，这一市场操作的金额已经达到7.4万亿日元，同样超过金融危机时的规模。这些资金实体一片低迷，火爆的金融市场自然是好去处。
除了央行给力外，日本政府也相当给力。
用数据说话，2020财年，日本一般财政账户的预算总额为1026580亿日元，为历史最大规模。但和2019财年相比，其实只增加了1.2%。
重点是，2020财年的两次补充预算金额达到了57.6万亿日元。这一数字占到GDP的四成，是世界最大规模的经济对策。并且远超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时的补充预算额。
从2020年开始到9月底，全球的债务上涨了15万亿美元。其中，日本的政府债务超过10万亿美元，总体债务占GDP比重达到了633%，负债居全球第一。
政府大放水，一部分流入企业和金融市场，另一部分则是用于普通家庭补贴。但这一部分资金也在很大程度上流入了股市。
自新冠疫情爆发以来，日本最大线上经纪商的开户数量增长了逾100万个，开户投资者的平均年龄出现显著下降，交易频率也越来越高。
是否有些似曾相识？
没错，疫情之下，全球都在放水。散户大战华尔街、比特币起飞，归根究底，都是全球货币总匣门美联储大水漫灌浇出的“恶之花”。
日本央行只是走得更远。
看上去，即将买出一个3万点的复兴路，然而，却终究只是一次估值的梦幻。
估值一路狂奔的背后，是基本面的有气无力。
宏观经济我们不多说了，全球2020年宏观经济普遍不大好，但市场依然大热，这既有泡沫成分，也有对疫情影响上加速新经济新产业发展的期待。
但日本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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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新经济
2021年至今，日股蓝筹股指数中表现最好的，是涨了51%的办公设备制造商柯尼卡美能达。2007年最高位的时候，它股价高达1775日元，一直跌到了2020年10月，股价仅296日元。随后在央行的大水刺激下，股价飙至539日元。另外，相机制造商尼康和西铁城手表，也实现了从垫底到涨幅前十的逆转。
虽然说全球都在堆泡沫，但整体来说，泡沫最严重的，还是在新经济里，其中以特斯拉为代表的新能源汽车为最。但日本炒的却是这些旧世界的技术，不免令人唏嘘。
日本为什么缺席了新经济呢？
以时下最热的新能源车为例，我们或许能窥一二。
其实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丰田就已经着手研究电动化技术。1997年推出的RAV4 EV，6年内卖了大概1900台；2010年，日产推出了全球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量产电动车型聆风。
另外，在纯电动汽车的核心零部件“功率半导体”开发方面，东芝和三菱电机等日本重型电机设备企业掌握着很高的全球份额，富士电机在IGBT模块领域排在全球份额第3位；动力电池方面，日本松下的全球动力电池出货量亦十分靠前。
可以说，日本是全球电动车领域的早期领导者之一，但它却最终选择了混动技术。
这一方面是因为电车型搭载的动力电池有着后期回收污染问题；另一方面，日本油气储量稀少、海岸线长度世界第七，在倒逼国内发展氢燃料技术的同时，也提供了廉价制取绿氢和海运的便利。
目前，日本的氢能技术可以说独步天下。但最大的问题是，日本一头扎进氢能源汽车，然则中美并不跟进。
而氢能要想发展起来，需要全球各个国家在从生产、运输、应用到消费各个链条上通力合作，才能打造一套新的能源系统。其中最重要的，一定是中美国的加入。
中美不加入，日本只能自己玩。然而日本的平均年龄已经到45岁以上了，人的整体心态已经过了那种尝试新鲜消费的劲了。这样的市场是撑不起氢能源的发展的。
只要中美不跟，纵使从上游制氢技术，到中游生产、运输，再到下游汽车制造的全产业链，日本都牢牢占据着绝对优势，但也做不大。
美国有它的产业优势所在，在其产业优势之下，再加上出个马斯克这样一个天才人物，再借助美国的市场，再打开全球市场，全球车的方向就这样定了。
从新能源车的发展上，可以看到，也许日本由于它曾经辉煌的过去，在许多领域积累了不错的技术优势，但在未来技术，尤其是由技术推动的产业引领上，日本已经失去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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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帝国
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也可以看到日本在新经济上的缺席。
美股市值排名前5的上市企业，总市值合计约840万亿日元，高于整个东证1部。并且，这些企业都很年轻。
从1990年到2020年，美股总市值排名前30的上市公司平均年龄，从88岁降至44岁；日本则恰恰相反，从56岁升至66岁。
基本上，我们可以用“老气横秋”来形容日本股市。成立130多年的任天堂、104年的尼康，依然是日股最受欢迎的蓝筹股之一。
为什么日本没有出现“GAFA”之类代表着新时代的科技公司？
从PC时代到移动互联网时代，再到如今的人工智能物联网时代，日本都没有准确地扼住时代的脉搏。
从1992年到2019年，美股软件和计算机服务、电子电器设备、硬件与设备分别上涨了23.1倍、17.6倍和15.7倍，日股科技股则仅上涨了113%；若从2000年开始算，美股上述板块分别上涨了163%、82%、64%，日股科技指数则反而下跌了64%。
从第二次工业革命到第四次工业革命，美国吃尽科技红利，先后出现了IBM和思科、微软和甲骨文、苹果和英伟达、谷歌和亚马逊等世界巨头，现在还有了特斯拉。将产业链核心牢牢攥在手心。
而上世纪80年代，日本半导体产业称霸全球，已是其无法逾越的巅峰时刻。
其中原因，阴谋论总是会想到当年的“广场协议”，但核心原因还是其人口原因。
经历过泡沫破灭的平成一代重塑了日本社会的性格，使得国家从此走向“低欲望”和“老龄化”的深渊。在2020年疫情进一步影响下，日本去年人口减少数为42万人，超过2019年32.9万人的历史最高值。
2021年年初，包括外国人在内的日本总人口约为1.26亿人，已连续12年负增长。并且，2021年，日本的出生数仍将大幅减少。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统计，去年前10个月，日本怀孕申报为72万7219件，同比减少5.1%；前11个月，结婚件数同比减少了12.8%。
可以预见的是，几年之内，日本老龄化情况仍旧无法改观，而且其实更说白点，这根本已经是无法逆转了。OECD预测，2050年日本老龄化程度将达到39.9%。
人口变老，少子化，对经济的影响，不只是体现在消费量上的下降和劳动力供给的下降，它还带来了老龄化心态的变化。当社会进入深度老龄化和少子化时，伴随的是巨大的不安全感和低欲望。
这种情况下，整个社会的普遍情况是不会有任何消费的欲望，更不会有冒险的精神，它对新产业的发展自然而然就钝化了。
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90年代，日本在微处理器、计算机网络、软件等方面全面落后于美国，在全球的产业竞争力大幅下滑。
这种情况，会随着未来更多新经济、新产业的涌起而更加严重，因为当前日本还可以吃它早年攒下的技术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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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回到日本股市上，股市的泡沫，虽然不好，但胜在它为新兴的行业提供弹药。就像，没有20年前的互联网泡沫，哪有的今天互联网的业态百生。
但明显的，日本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凭借一场泡沫，烧出一个引领未来的产业，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38957的收复。
那泡沫终究只是一场虚无的泡沫。
美联储还没有关水龙头，仅是市场预期其可能提前，这周一路飙升的美债收益率，也同样重挫的日本股市。昨天，日本股市大跌4%。
等货币总闸门美联储开始关闸时，泡沫破灭，什么都不会留下。
公元607年，推古天皇（女）派大臣小野妹子（男）首次出使隋朝。遣隋使一封国书递交到杨广手中，只见开头处写道：“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
悖慢的辞语，立刻惹恼了这位以性格喜怒无常著称的暴君。史书上说，“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
今天来看，所谓日出日没，略显滑稽，既有当时邻邦浅薄的地理知识，也有弹丸岛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狂妄自大。
但是，“日出之国”，作为日本国名的来源，无疑象征着一种美好的希冀。
股市与国运的趋势息息相关，谁曾想过，这一国名寓意美好希冀的国家，却已经无可能实质意义上收复当年的38957点，重回当年的国运顶点。
纵使借着央行的水堆上去，也只是一场虚幻的泡沫，等破灭时，复兴原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