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被注销的私募背后,都有一段生动过往:从“慢点富”到“一夜崩”,80后交易员的前尘往事
财联社(北京,记者 陈俊岭)讯,一年半前,这位信奉“以慢为快,方得始终”的80后私募管理人,恐怕也未曾料到,一度憧憬集团整体上市的美梦,最终还是宿命地输在了“快”上——扩张失控、失联数月而被永久注销,昔日总部如今已物是人非。
9月28日下午,北京总部基地弘源丰恒大厦,已笼罩上双节的喜庆氛围,这栋位于南四环西路188号十六区18号楼的8层,曾是北京慢点富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慢点富”)注册地和总部办公地,三个月前,已被一家云科技类公司的租下。
无论是这家科技的员工,还是弘源丰恒大厦的前台,亦或是承租方中海物业的接话员,大都记不清这里曾有一家“雄心壮志”的私募机构,以及曾在这里频繁出入过的一群“心怀梦想”年轻人。
在当地经侦介入前,成立于2011年的慢点富俨然活出了一家“大公司”的模样——冠名高尔夫赛、权威媒体专访、古北水镇团建、公益慈善捐赠、年底表彰大会、客户答谢会、公司宣传大片……
这是一家刚被中基协注销的私募故事,前半程充满离奇与励志,下半程情节斗转,充满讽刺。只是,很多情节已经缺失,故事的主人公——朱福兵也有很多未解之谜。
“80后”私募老总的上市梦
“是一滴水,就要努力奔向大海;是一粒种子,就要努力长成苍天大树;是一缕阳光,就要努力绽放色彩……”这是慢点富2015年5月拍摄的公司宣传片开篇一句话,也是朱福兵逆袭的人生哲言。
彼时,A股正在处于一场空前的牛市。交易员出身的朱福兵,也在众人仰慕中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荣耀。只是,擅长预测K线走势的他,却无法预测自己人生K线的起落浮沉。
公开信息显示,慢点富公司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基金经理朱福兵,土木工程专业本科毕业,从事外汇、期货、证券业十余年,对资本市场有比较深刻及独到的见解,善于把握中短期的市场机会。
“他具备短线猎手的特点,在弱势市场中通过快进快出能够短线获利,在偏强势市场中能够把握短线强势品种,通过中短线交易不断累计盈利,滚动操作进而获得市场超额收益。”曾有人如此评价。
2011年12月19日,不甘于替人打工的“80后”朱福兵拿出10万元注册了北京慢点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慢点富集团前身),从此开启了他的创业逆袭之路,同年发行了三支证券私募产品。
从迎来第1个员工到拥有50平办公地,从搬进300平的写字楼到200人的公司年会,再到拥有6家子公司,员工人数扩至2000人,并将集团总部搬到总部基地,朱福兵的事业和野心也随之膨胀。
“慢点富”总部事发前后对比图,左图为拍摄时间不详,右图2020年9月拍摄
宣传片是在搬到总部基地后拍摄的,片中滚动播放了开业剪彩、签约仪式、表彰大会等公司重要历史节点的照片,身为公司创始人和实控人的朱福兵均位居镜头的“C位”。
或许,正是从这个时候起,交易员出身的朱福兵已经不再满足于成为巴菲特、王亚伟一样的顶级投资人,而是希望与总部基地诸多民营上市公司董事长比肩,成为影响更多人的公众人物。
成也“野心”,溃也“野心”
这种渴望出人头地的“野心”,曾驱动工科出身的朱福兵成为一名善于捕捉短线机会的交易员,也成就了他创业初的顺风顺水,但当野心渐渐“失控”,偏执于短线机会时,各种危机也接踵而至。
时至今日,慢点富官网早已经无法打开,而其官方公众号“慢点富”依然能查询历史推送信息,最后一次推送是在2019年6月14日上午8点,当天星期五,转发了三篇财经或生活网文。
“慢点富”公众号账户主体即北京慢点富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注册于2016年3月,几乎保持工作日日更模式。其推送的33篇原创文章,几乎见证了朱福兵野心日渐失控的点点滴滴。
最早的一篇原创文章名为《招贤纳士,够胆你就来》,发布于2016年3月7日,文章称“因集团及子公司人员补充,诚聘以下岗位人员”,总需求岗位63人,需求量最大的是渠道经理20人、渠道BD20人和客户经理N人,另需培训师、工程师若干。
与很多被注销的失联私募类似,“慢点富”扩张最快的几年是在2016年至2017年,彼时股灾之后,钱多“资产荒”,互联网金融及各类资管公司野蛮生长,创始人野心也随之迅速滋长。
2018年则是一个拐点,受监管及市场等多重影响,包括“慢点富”在内的泛金融机构均显现下滑的迹象,各类风险事件频发,当年8月,金融街曾有一场未被引燃的投资人维权事件。
尽管各种风险已经开始显露,但这一年前后也是“慢点富”最高调的一年——接受权威媒体专访、冠名高尔夫赛、牵手慈善基金会,以及名目繁多的战略合作协议签约。
当年5月,朱福兵在接受媒体专访时透露,慢点富资管规模已经达到数十亿,先后涉足保险、众筹、网贷等热门领域,并称“交易的基因让我们更注重收益”,一切落点在利润和投资回报上。
随着野心的日渐狂奔,朱福兵战线已经偏离其最擅长的私募基金。
中基协备案信息显示,慢点富成立时间2014年5月14日,注册资本和实缴资本均为10000万元,机构类型为私募股权、创业投资基金管理人,公司实控人朱福兵持股47.52%,仅次于北京慢点富网络技术股份公司51.48%,后者实控人朱福兵持股99%。
慢点富仅剩的1%持股人为周冠华,为公司法人兼总经理,或许他曾在国信证券经纪部有过7年的客户经理、区域经理的履历,让朱福兵对其十分信任,并委以重任,在很多场合代表朱福兵发声。
不过,尽管备案时间长达五年,仅在协会备案了一只产品“慢点富稳盈四号私募证券投资基金”。而其一向倚重的网贷业务和外汇业务,也因随后的环境生变,而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戛然而止的江湖故事
每一家被中基协注销的失联私募背后,都曾有一个鲜活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一起搭伙创业的合伙人、一批批意气风发的员工、以及得意时结识的一众商业伙伴。
昔日的办公地是见证这些人梦想“陨落”的原生地。尽管“慢点富”暴雷已有时日,或许依旧能从哪里找到曾经的蛛丝马迹,带着好奇,财联社记者决定跟随导航一探究竟。
位于北京市南四环西路188号十六区18号楼的弘源丰恒大厦,是一栋北京总部基地地标级的写字楼,朱福兵估计是一个很讲究风水的老总,他决定将“慢点富”总部搬到这栋大厦的8层。
9月28日下午4点,财联社记者按图索骥来到了这栋大厦的8层,电梯正对面前台写有“云创科技”四个大字,当问之是否知道“慢点富”这家公司时,前台连忙摇头说“我们今年6月才搬过来”。
根据电梯里的中海物业电话,记者拨过去询问,对方及身边同事均未曾听说有这家公司。回到大厦一层前台,一位女士想了一下回答“他们早不在这边办公了”,至于搬到哪里,她也无从知晓。
今年3月5日,北京市丰台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按照2020年北京市市场监管局抽查计划,对慢点富公司进行了定向检查,发现通过公司及法人登记的住所、经营场所以及均无联系。
9月25日,中基协发布了《关于注销第二十批公示期满三个月且未主动联系协会的失联私募基金管理人登记的公告》公布了26家因失联被注销的私募名单,慢点富排列第2位。
据知情人士透露,早在2019年5月底慢点富就已经“暴雷”,一个月后当地经侦介入,朱福兵被带走,公司负责人被调查,员工就地解散,数千位客户资金无法提取,为此走上了漫长的诉讼之路。
天眼查信息显示,朱福兵任职信息多达40条,实际控制了24家公司,共涉及股权冻结、失信被执行人、限制消费令、被执行人、严重违法、经营异常、行政处罚、动产抵押等四百多条风险预警。
走进曾经慢点富、现已物是人非的8层千米办公区,前台、新员工培训室、会议室依然人头攒动。顺梯而下的7层租给了一家在线教育机构,距离很远就能听到年轻业务员们繁忙地拨打着电话。
临近中秋佳节,总部基地园区也秋意渐浓,出入写字楼的年轻人脸上仍写满激情、梦想与惆怅,只是这里再也找寻不到朱福兵曾经的一兵一将,他们或许早已散落到北京城其他写字楼,也或许带着职场的失落与不甘早早离开了北京。
从盛极一时到繁华落尽,朱福兵和慢点富的故事虽已落幕,但戛然而止的剧情斗转,至今让局内人都有些恍然如梦,而作为局外人的你我,纵使无法身临其境,仍不胜为之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