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有约|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邵宇:何为“内循环”?“以我为主”部署全球资源配置战略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发展的内外部环境正发生深刻变化。今年上半年,我国经济顶住压力,疫情防控取得重大战略成果,经济发展呈现稳定转好态势。雨后初霁,在不稳定性、不确定性仍然较大的下半年,我国宏观经济将怎么走?后疫情时代,我国经济复苏之路将何去何从?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对下半年经济工作的部署,又有哪些看点?
本期嘉宾
邵宇
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总裁助理
《国际金融报》:您如何看待我国当前及下半年宏观经济的走势?
邵宇:从宏观经济数据表现看,中国经济已经走出了最困难时刻,回升态势明确,PMI等前瞻性指标已表现出明显的扩张趋势。二季度我国GDP同比增长3.2%,对比美国二季度GDP收缩近32%,可以说,我国经济的修复程度超预期。我认为,我国经济今年的增长前景相对明确,也较为乐观。
下半年,我国宏观经济走势必将是“V”字型的。放眼全球,此次财政政策及货币宽松的量级水平,均已远超过2008年金融危机。在此情况下,政策效果将联合发力。就中国而言,三季度GDP增速可能会提速至6%-6.5%左右,四季度或进一步达到甚至超过6.5%。当然,这也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但全年GDP增速达到2.5%-3%左右相对是有保障的。
《国际金融报》:能否更详细地解析一下我国经济面临的不确定性?
邵宇:不确定性可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疫情发展,另一方面是美国大选。
从疫情发展来看,海外疫情仍在高速发展,到今年底,预计全球将是一个巨量的数字,但显然还不能达到自然免疫状态。从中国的角度看,我们当前处在相对“无菌”的环境中,但除非我们与海外隔断交往,否则只要有感染情况发生,某个特定的城市可能就要封闭一段时间。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还存在悬念或者说风险。此外,流行病专家也提及,疫情可能在冬天发生变种或卷土重来等,这均是不确定性。
美国大选方面,我们也同样无法确定美国在大选前会有哪些针对中国的举措。如果民主党候选人最终胜选,对全球的影响也可能随之会改变。
《国际金融报》:随着复工复产推进,我国生产端恢复相对不错,但消费端却相对滞后,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邵宇:消费的恢复将是一个较缓慢的过程。疫情发生后,我国消费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即消费分级,消费升级和消费降级可能同时发生。
就消费升级看,疫情中,大家对豪宅的需求仍然存在,但每个人都有能力实现消费升级,整体仍倾向边际递减。消费降级则体现得更为明显,毕竟受疫情影响最大的还是中低收入人群。从近期拼多多数据创新高也能看出,消费分级的特征已开始显现。
从刺激消费的角度看,我们需要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让百姓有能力实现消费升级。
《国际金融报》:您觉得今年的就业目标能否顺利实现?
邵宇:就业目标是一个硬约束。从当前PMI指数看,企业整体处于修复过程中,如果市场主体能够保住,自然也能够保住就业岗位。
我认为,在这方面,我们还可做更多努力。同时,在此过程中,政策需要更加精准,如谁能够提供更多工作岗位,就为其提供更多支持。
《国际金融报》:下半年,有哪些可以刺激经济复苏的发力点?
邵宇:通常而言,消费、投资和出口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从消费看,其取决于总收入,属于一个慢的变量,短期内不会有太明显的弹性。出口方面,预计今年可能处于零增长的水平,对经济增长的边际贡献并不大,因此,最大变量主要来自于投资领域。
具体来看,投资主要集中在三个领域,即基建投资、房地产投资和产能投资。目前来看,基建及房地产投资是比较容易发力的点,将构成下半年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内容。我认为,政策需要在三个投资领域同时发力,通过房地产投资维持基本热度,并发力新老基建投资,进而引导一部分产能投资。
《国际金融报》:您如何看待下半年货币政策?
邵宇:从货币供应角度看,目前已处于较高水位。今年二季度,GDP增速为3.2%,通胀约0.5%左右,而M2增速约11.1%,资金已相对充沛,货币增长目标已经实现。基于不确定性尚未爆发等因素,我认为,更为现实的做法是进一步观察。
《国际金融报》:7月30日召开的政治局会议对下半年经济工作作出了部署,在您看来,此次会议有哪些需要关注的信息?
邵宇:在本次工作会议上最重要关键词是“内循环”。“内循环”主要与全球大循环相对应,简单地说,苹果手机是典型全球化下的产物,细化来看,其采取美国的技术、海外的资本,日韩的高端元器件面板控制芯片等,而原材料可能来自巴西、澳洲等,又使用了中国等地的劳动力加工生产,最后卖到全世界。虽然产品很小,却运用了全球各类要素,这就是全球大循环的逻辑。
“内循环”则指东西主要卖给自己,激发自身需求,但不等于闭关锁国。美国能够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主要得益于其巨大的市场,理论上具有市场定价权。我国人口是美国的4倍,如果人均收入能与美国趋同,经济体量也将是美国的4倍。客观上讲,我国有这样的潜力及需求。
在全球循环里,循环包括三个方面——市场贸易、投资资本和货币。我国有着巨大的市场,可以开始产业链布局,如高端芯片制造及设计,如果每年能够交付大量产品,在某些领域就能获得定价权,进而驱动整个产业链布局和升级。再如,部分高科技产品上游产业能在我国落地,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我国就业需求。
在金融领域,如果我国“内循环”很强的话,贸易也能考虑用人民币来结算,如此我们便能获得相应的铸币税,金融定价能力也会上升。“内循环”其实经济发展的更高阶段,是“以我为主”部署全球资源配置战略。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正在朝向那个方向在努力。
记者 马嘉辛
编辑 潘晟
责任编辑 孙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