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小丑”
财联社(上海,研究员 史正丞)讯,2016年10月,震惊全球的脱欧公投后三个月后,《卫报》政治编辑Tim Shipman的新书又一次引爆了英国政坛。
一时间,媒体把矛头对准了刚刚荣升外交部长的脱欧领袖鲍里斯约翰逊,指责其在公开宣布支持脱欧前两天,还在其专栏“草稿”中为留欧“打CALL”。
在那封“传阅给友人”的文章中,约翰逊深情并茂地写道,(欧洲)是英国门口的市场,相比于英国企业能从欧洲市场中赚到的财富,我们交的会费根本不值一提,为什么要转过身来背对那个市场呢?
对此,约翰逊给出了一个非常牵强的解释,这份“草稿”只是他站在对方立场上所做的设想,你们媒体不要总是大惊小怪。
对于时刻“两手准备的”约翰逊,任何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媒体的确不需要大惊小怪。
3年之后,他成为了英的首相。更多意外在等待媒体。
“正统”的一体化族裔
1964年,在纽约当地知名开发商老特朗普把18岁的儿子送进曼哈顿福特汉姆大学时,几个街区外刚移居纽约不久的英国夫妇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鲍里斯约翰逊。
可以说小约翰逊满足了外界对于精英家庭的所有幻想:从小在纽约、布鲁塞尔、华盛顿和英国国内多地辗转,14岁前搬了32次家;父亲斯坦利在世界银行和欧共体这样的国际性组织担任要职;母亲夏洛特出身于书香门第,爷爷法赛特曾担任欧盟人权委员会主席并被英国女王授予爵位。
从这些履历不难看出,约翰逊家族正是欧洲一体化进程的直接推动者,也是直接受益者。
但约翰逊与传统英国贵族家庭的公子们,也有显著而深刻的不同:年纪轻轻就深受耳疾困扰,经过多次手术后才恢复听力;在他16岁那年,刚刚进入伊顿公学的约翰逊就要面对父母离婚的噩耗。
好消息是,约翰逊在欧美各地奔波的生涯到此结束。
叛逆 但不越红线
从小就志在成为“世界之王”(World King)的约翰逊,在伊顿时期就展现了自己的“投机”天赋。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独特,约翰逊强迫别人称呼自己的名字“Boris”,还经常通过一些不敬的行为激怒老师。据当时的宿管回忆,正处叛逆期的约翰逊经常会触犯一些校规,但在关键点上从来不会越过红线。
随后步入牛津大学学习古典文学的约翰逊,更是发掘出了自己“用语言武装观点”的能力,最终攀上了牛津辩论社主席的位置。从世俗的眼光来看,这个位置通常被视为通往唐宁街10号的垫脚石。
很多年以后,有文章在采访约翰逊校友时发现了这样一件趣事:在竞选牛津辩论社主席时,他原本支持的是当时颇为热门的社会民主,随后调转门庭支持保守。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似乎牛津的高材生们并不在意这种政治投机行为。
不过,在约翰逊1987年从牛津毕业后,“准首相”并没有步入政坛,而是成为了一名记者,更确切地说,还是一个曾因为“不当行为”被《泰晤士报》开除的记者。好在过硬的背景使其又在《每日电讯报》东山再起。
当时仅25岁的约翰逊被任命为驻布鲁塞尔记者。在约翰逊笔下,任何与欧盟相关的事情都带上了一点邪恶或疯狂的色彩。虽然欧洲的同行对此深恶痛绝,但这种行为却让鲍里斯约翰逊成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通过“出格”行为获得现实的奖励。
媒体圈十余年的摸爬滚打,约翰逊渐渐掌握了英国人民喜(说)闻(学)乐(逗)见(唱)的沟通方式。在流行新闻学日渐成为主流的英国,这种具有娱乐精神的记者,自然声望水涨船高。
在那个没有KOL带货的年代,出书立著、跑电视通告已经是舆论大V变现的天花板了,想再进一步只能去政坛摸爬滚打。
伦敦市长:终成名角
进入政坛后,比起那些擅长蹭热点追风口的政坛老人相比,约翰逊更擅长制造“热点”。深知和稀泥讨好所有人,等于谁也没讨好这个道理的约翰逊。频频选择“少数派”开炮,挖苦利物浦人,讽刺巴布亚新几内亚人“吃人”等在红线上跳舞但又不逾越雷池的表现,树敌无数的同时也让他的知名度和支持率蹿升。
名气有了,接下来许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2008年,在伦敦市长选举中约翰逊击败工候选人利文斯通,2012年再次当选。平心而论,约翰逊任内做得还不赖。伦敦金融中心的地位获得进一步巩固、搞了一场成功的奥运会、拉到阿联酋航空赞助横跨泰晤士河的缆车,其2010年就上线的“共享单车”项目也延续至今。
与国内用各种颜色命名单车不同,英国人民直接把街上的自行车叫做“鲍里斯自行车”,以纪念伦敦市政府为这个项目烧掉的上亿英镑。
除了这些标志性的政绩以外,约翰逊在担任伦敦市长期间与金融和媒体圈也埋下了更深的羁绊。公然批评针对高收入人群的50%税率、在次贷危机和2011年全球反资本主义大游行期间驳斥那些对银行家的非议、《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爆发后仍然力挺好友默多克,这种与“大佬”抱团的举动无疑增进了他在保守内的影响力。
当然,这种“帮助”并不是无偿的。约翰逊在担任年薪14万英镑的公职期间,还兼职作为《每日电讯报》每周一期的专栏作家,这份兼职收入为每年25万英镑。顺便提一句,遭到质疑后约翰逊更是口出狂言,直言这点“小钱”如同“鸡饲料一般微不足道”。
到2015年大选约翰逊重返下议院时,他已经成为了媒体眼中挑战牛津同窗、时任首相卡梅伦的劲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假设,因为卡梅伦将大选结果与举行脱欧公投进行了挂钩,拿下选举后当月就提交了脱欧公投的议案。
背叛与被背叛
从2016年初的角度来看,对于执政的保守议员来说,选择与卡梅伦站在一起是最为稳妥的选项:去年刚刚经历的大选中保守取得完胜,组建了23年来首个多数政府;主流舆论也认为虽然有相当数量的脱欧派,但留欧仍然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然而,历史的巨轮早已开始缓缓转动。
回看过去三年的种种“黑天鹅”事件,必不可缺的一个条件就是对现状不满的人群足够多,但又隐藏在茫茫人海中。
当时的英国正是这样。虽然并不是欧洲债务危机的主要发生地,但接连受到美国次贷危机和欧洲“猪队友”的冲击,英国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不算舒坦。
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数据,从2009年开始,英国全职员工劳动收入在去除通胀后连续6年出现持平或负增长。换句话说,这部分不再年轻但又对现状不满的普通劳动者,对于脱欧派“离开欧洲重新过上好日子”的宣传更倾向于买单。
(英国劳工人均周薪扣除通胀后变动情况,来源:英国国家统计局)
更有指标意义的是,欧洲央行在2016年3月宣布将政策利率降至0%,连续四年的降息历程都没能拉起欧洲经济复苏的希望。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相对停滞的生产力发展,在科技进步迟迟没能落地的情况下,不断内卷化就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欧元区政策利率,来源:TRADINGECONOMICS、ECB)
虽然约翰逊可能并不太懂经济(or民生),但对于赢得选举有天然敏感嗅觉的他,挣(盘)扎(算)良久终于站在了校友卡梅伦的对立面。
约翰逊是当时卡梅伦内阁最后一个站出来对公投表态的官员,也给了卡梅伦致命一击。约翰逊成为退欧派领袖旗帜。
2016年6月23日,当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定格在51.89% vs 48.11%那一刻,在这一场大多数人都没落得好下场的选举中,约翰逊无疑是胜利的那一方。
更绝的是,原本准备一鼓作气拿下首相宝座的约翰逊,由于受到政治盟友Gove的“临阵背叛”宣布退选,目送特蕾莎梅走上了那个三年后她哭着离开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Gove也是支持退欧的卡梅伦好友,在卡梅伦内阁担任司法大臣。短短几个月之后,约翰逊也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今年毫无悬念接过“烫手山芋”的约翰逊虽然历经波折,使尽了各种鸡飞狗跳的战术,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脱欧拉到了赛点时刻。
约翰逊在欧洲不孤单
真正的问题是:然后呢?
(假使脱欧成功)英国下一步会走向哪里?除了大幅增加财政支出、降息刺激经济这类讨好选民的传统招数,约翰逊的工具箱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宝贝”。
2014年,约翰逊出版了一本口碑颇佳的丘吉尔传记《真相:一个人如何塑造历史》,多少有些自比传奇的疑似,在公开演讲中他还表演过“如何像丘吉尔一样讲话”。
深深崇拜丘吉尔的约翰逊自然也不会忘记,在二战结束后不到一年,这位“全英国人民的救星”就被选民赶出了唐宁街。
但对于“约翰逊”们来说,短期内并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越来越极端的欧洲早就成了大展拳脚的舞台。随着传统中间力量不断失势,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都出现了政客走极端路线获取权力的“捷径”;芬兰、瑞典这类传统富裕安逸的北欧国家也出现了政局动荡。
对于政治人物,美国作家克拉克有一句名言,政客是为了下一次的选举,政治家却是为了下一代。随着欧洲老一代政治强人近几年逐渐退出舞台,整个欧洲正在无限逼近风雨交加的十字路口。而这一次,掌握方向盘的正是越来越多的“约翰逊”们。
(来源:财联社的财富号 2019-12-05 14:52) [点击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