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利率明年见顶？

2022年是充满了戏剧性的一年：美联储多次加息、经济衰退风险、债股双杀频现、逆全球化趋势凸显，每一个事件都是对市场的反映，亦深深地作用于市场。

时值岁末年初，《国际金融报》记者围绕资本市场、货币政策、全球贸易、全球楼市等热点话题，采访了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希望以此管窥市场脉动，为新一年的宏观环境变化做好准备。

当地时间12月14日，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公布年内最后一次利率决议，将基准利率上调50个基点至4.25%-4.5%区间，达到15年来的最高水平。

“牵一发而动全身”，美联储加息后，欧洲国家纷纷跟随，全球掀起新一轮加息潮，2022年末最后一个“超级央行周”在新一轮“紧缩风暴”中落下帷幕。

时值岁末，《国际金融报》记者专访了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经济学教授、美国联邦储备系统华盛顿总部前高参John Rogers，请他来谈一谈对美联储货币政策的见解，共同展望明年的经济变化情况。

会议声明显示，美联储仍致力于恢复2%的通胀目标。鲍威尔称，加息50个基点仍然是很大的幅度，加息行为不会使经济陷入衰退，预计2023年不会降息，而明年2月会议上宣布的加息幅度将取决于经济数据。

“我认为（利率的）峰值可能会在2023年年中到来，大概在5.25%。”Rogers表示。

他指出，“美联储的加息计划自9月份宣布以来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现在）对联邦基金利率的预测比他们在9月初的预测的要高出50个基点。”

据悉，12月公布的美联储官员预期未来利率水平点阵图显示，2023年利率在5.1%左右，2024年为4.1%左右。而9月份，联邦市场公开委员会预测“最终利率”或利率的峰值将在4.6%。

同时，Rogers认为，美联储并未发出软化货币政策的信号，仍然维持“鹰派”的立场，实行紧缩的货币政策。

“可能是因为金融市场不相信他们。”Rogers称，“股票市场、债券市场似乎认为美联储很快就会停止加息。9月会议后，市场认为美联储将在2023年2月完成加息。我认为美联储很明显想要改变市场的观点，试图让市场预期与他们自己的预期保持一致。”

就在美联储公布利率决议的前一天，美国劳工部公布了11月消费者价格指数（CPI）环比增长0.1%，同比上涨7.1%。CPI同比增幅在今年6月达到9.1%的峰值后，连续第5个月走低，被认为是美国通胀正稳步放缓“迄今为止最有力的证据”。

“我认为这很可能是非常好的迹象。”Rogers表示。

“美国的通货膨胀已经达到了峰值，而它会以多快的速度下降则是另一回事。美联储预计，到2023年底，通胀率将降至3.1%至3.5%左右，到2024年底回到2.5%，并且在2025年底之前不会降至2%的目标。我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预测。通胀似乎已经见顶，正在开始下降，并将继续下降，不过，这一下降过程将是缓慢的。”

在这一轮加息周期之前，美联储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量化宽松”（QE）政策。

量化宽松，意味着央行通过购买国债等中长期债券，增加基础货币供给，向市场注入大量流动性资金，以鼓励开支和借贷。

Rogers表示，不认为美联储会很快回归“量化宽松”，现在是“量化紧缩”的时代，美联储实际上正在大幅缩减资产负债表的规模。

“是QT，而不是QE”，Rogers强调，“很明显，全球金融危机后实施的量化宽松政策已经结束。”

2020年，美联储在3月15日会议上出其不意地祭出了“零利率+量化宽松”的政策组合拳，但这一组合拳引发了市场投资者的无限焦虑。3月16日，全球市场动荡有增无减，各类资产遭遇无差别抛售，避险资产不再保险。亚洲股市全线重挫，欧洲多国股指狂跌逾10%，美股期指暴跌触发交易限制，黄金、原油纷纷跳水。恐慌指数VIX期货狂飙近30%，创下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高。

回顾历史，Rogers认为，QE的确有很多短期利好，但同时也产生了许多额外的问题。

“所以如果你在5年前问我，我会说QE在很大程度上是成功的，因为你几乎看不到通货膨胀……但问题是通胀率太低，而且持续了很多年。”

“现在绝对不是重回QE的时候”，Rogers表示，“需要像类似2020年3月那样的特殊情况（指新冠大流行），才能让美联储重返量化宽松”。

同时，关于全球瞩目的“经济衰退”问题，Rogers认为，对于全球大部分地区来说，衰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衰退的程度可能并不严重。

Rogers表示，英国和欧盟很可能将在2023年陷入衰退。美联储预计明年经济增长率仅为0.5%，美国也非常接近衰退。“如果不是技术性衰退，西方（国家）的增长率也将非常低，很少有西方国家能从中逃脱”。

在此次美联储宣布加息的不到24小时内，各国面对高通胀和强美元环境下本币下跌的压力，除日本央行维持超宽松货币政策外，包括英国央行、瑞士央行、挪威央行及南非央行在内的多家央行均宣布加息，跟随美联储紧缩成为普遍趋势。

“因为他们也担心国内的通货膨胀。英国和欧元区的通胀甚至比美国还要严重，所以他们需要收紧货币政策以对抗通胀。”Rogers说。

Rogers认为，虽然美国的增长前景不佳，但好于欧洲等其他主要经济体。在西方经济体中，只有美国的通胀水平可能在2023年有所缓和。预计美国明年的消费价格涨幅将低于3%，与欧洲6.3%或英国5.5%的预期涨幅相比，差距很大。此外，美联储的加息幅度比欧洲央行和英国央行都要大。美国比其他发达经济体更有可能在不发生严重衰退的情况下摆脱危机。

相比之下，“中国的问题不是通货膨胀，而是经济增长放缓。”但Rogers同时指出，“尚无迹象显示中国经济会在明年衰退。世界银行预测中国2023年GDP增长率在4.3%，以西方标准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增长率。当然，以中国标准来看，这一增长率是在放缓的。”

Rogers表示，中国正在逐渐放松疫情管控，在这种环境下，货币政策、金融环境保持宽松，企业才能借贷和支出，经济活动才能得到支撑。

记者 王哲希

编辑 王哲希

责任编辑 孙霄

封面图源 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