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田丹:不能停的“战士”|上海抗疫特写
10年前,外卖骑手田丹第一次来到上海,在工厂里做事。2021年春节,已是两个孩子妈田丹再次来到上海,进入外卖行业。
今年3月底,在上海宣布浦东、浦西将先后实施封控后,田丹主动报名参加了饿了么儿童特需专线的志愿服务。整个4月,田丹一直奔波在路上,先是为宝宝运送口粮,“紧急送药专车”队伍建立后,转而为儿童运送处方药。
在疫情期间送药,并不是件简单事,田丹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她和同事每天要面临很多的不确定性,工作时间的不确定,配送量的不确定,“如果是暴风雨天,那就更崩溃了”。
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田丹,每天只喝少量的水,不能上厕所也是常态。由于长时间佩戴口罩,田丹耳后磨得发红,她只好在耳后垫了点卫生纸。
和田丹一样忙碌的还有上海市儿童医院药学部的工作人员。记者获悉,上海儿童医院是上海最大的儿童医院,由于物流中断,该院一度积压了200多单线上药物订单,牵扯到几百个患儿的正常用药。田丹对接的医院便是上海市儿童医院,她和同事负责将该医院的线上订单药品送到家长手中。
上海市儿童医院药学部主任孙华君告诉记者,3月底封控之时,送药问题一直就是医院工作的痛点,上海市儿童医院在2020年2月开始打造互联网医院,线上订药、配送给很多患者提供了方便,有了田丹这样的志愿骑手之后,后续的订药、配送作业才能顺利展开。
“从3月底开始,大家的工作氛围一下就紧张起来了,到目前为止,许多同事吃、住都在单位,奋战在一线。”孙华君说,随着志愿骑手的数目越来越多,订单配送量也从最初的100多单增长到200多,甚至300以上。
田丹的送药过程曾被拍成微型纪录片,在视频网站上受到人们的关注。4月,上海快递员群体一度收到了两极化的评价,有人在记录片的评论区留下类似“轻轻松松就能赚几万块”的字眼,田丹说,这样的评论让她有轻微的刺痛感,但也有些评价很暖心。
记者了解到,除了儿童以外,独居老人、慢性病患者、婴幼儿等特殊人群的用药需求在最近一段时间得到有效疏解,正是因为这一群“不能停的人”,在城市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人们的生活才得以正常运转。
以下是田丹的自述:
三个门槛
我叫田丹,来自陕西汉中,一年前我来到上海,成为饿了么的一名骑手,我是在3月20号的时候意识到(疫情真正起来了)的,我所负责配送的浦东金桥区域的许多商家都关门了,我们快递员就自行在家隔离,等待消息。直到4月初,工作群里有领导问:上海有疫情,谁愿意出来出一份力?以志愿者的身份为市民配送“应急特需”用品,包括小孩子要用的奶粉和药品在内。这一切以尊重大家的意愿为前提。确定了志愿的意向之后,(饿了么)才会帮骑手们办理通行证,我听到后就报名了。
那时候我在家待了快两周,记得我是4月4日出门的,跟谁也没有商量,就想着这事一定要有人来做,因为我自己也是两名孩子的母亲,我的丈夫、孩子之前一直不知道我在做志愿骑手,后来慢慢地(才知道这个事情),这段时间,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孩子,每天连跟他们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没能关心到他们。
送药骑手有些报名门槛,第一是骑手自己要有车,因为送药面临的不是小范围的配送,比如病患身在宝山,但他需要的药物只有在浦东的医院才能配到,所以我们只能跟着订单全程跑,电动车肯定是不行的;第二是全程接种疫苗;第三,志愿者骑手所居住的居委同意放行。
4月3日,领导告诉我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随时待命。4月4日是我上路的第一天,当天早上10点多,领导给我发送了发车指令,我把身份证装好,带了一个被子、两条裤子、两件短袖,第一天大概送了八九单宝宝的奶粉。
前几天我专门给宝宝送奶粉,后来逐渐过渡到送药,中间有几天的时间,哪边需求量大我就集中跑哪边,在这个过程中,志愿骑手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了。
我们每天做核酸、抗原,有时候是在送单路上做,如果白天单子太多,就深夜结束工作后去做核酸,好处就是不用排队了(笑)。我去的最远的地方有青浦、金山、临港,疫情期间配送和以前不一样了,假若用户下单,就算是七八十公里的路程,我们也会负责送到,按照系统的路线规划,一天的车程大概是100多公里。
我还记得有位住在滴水湖附近的家长,给我打电话问,能不能先送他们的单?他下这个单子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后来我告诉他,这一单系统已经排在最后一单了,如果先送他的,就要多绕100多公里的路程,其他宝宝等不了。他也表示理解,当天送到他手上的时候已是深夜11点。
药不能等
在配送奶粉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常见的问题,比如我行驶50公里送到用户手上,又开50公里回到市区的时候,他会打电话告诉我东西错发或者漏发,第二天我还要给他送回去,之后我们送药的时候,会在配送再前加大清点力度。
几天后,领导告诉我急需给孩子配送处方药的骑手。因为我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孩子曾经得了病,我抱着他辗转几家医院,特别能理解(父母的)那种心情,所有的东西都能等,就是药不能等。第二天我就开启了送药模式。
送药的时间安排(比送奶粉)更有规律一些,我记得(送奶粉)时,我每天最晚3点钟到家,药这一块儿,因为上海市儿童医院的医生打包效率和专业度还是相当快的,他们会在每天早上分拣、打包的工作结束前告知我们,我们出发到医院,这时候大概就是早上10点左右,药房的工作人员也很辛苦,一直在药房起居、生活,最多的一天我和同事接到了90多单,送药的团队也从最初的我和同事三人慢慢扩展到更多。
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次是,那天瓢泼大雨,我接了17单,但在送第一单时就遇到了困难。到了小区门口,我就和用户通电话,结果话还没讲完,他就很生气地说:不要!然后把电话挂了。
然后我一直给他打,他终于接了,问:你到底想干嘛?我当时也觉得挺委屈,说:你给孩子买的处方药还要不要了?一瞬间,他的态度就缓和了,解释说他的孩子在上网课,可能有点不听话,他一直在管教孩子,把自己磨得也没什么耐心,把我当成广告推销了。
艰难使命
这段时间,我没空去思考、沉浸,每天早上自出发的那一刻起,我的时间就不再是自己的了。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时候才能把最后一单送完。
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的一份工作,我要去完成它,但最近我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就在不久前,我遇到了最让我崩溃的一个工作日,一整天的跑单都不顺利,其中一单的用户是住在民房片区,整个是封锁的状态,他出不来,我进不去,地图上显示着我与他有一公里多,但我怎么都送不进去。我当时就在想:从出来到现在,好像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但那晚送最后一单的时候,我的心情起了变化。当时我把药品放在小区门口,给用户打电话,她让我在门口等她,她在电话里跟我说:“你一定不要走,这个东西对我孩子特别重要。”这位妈妈担心的是放在那里就丢了。几分钟后,她就来了,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妈妈,她一边接过药品,一边跟我说感谢的话。我了解到这个药品她已经下单很多天了,而她家孩子是不能断药的状态。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做的)这件事情非常有意义,我也有点豁然开朗地感觉,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也是在帮助很多人。
记者:周秭沫
编辑:王哲希
责任编辑:毕丹丹